“我们是否要派人去各地辅助调查？”


    波利站得端正，望着面前的艾登，提议道：“应该是能查得出一些关联。”


    艾登站在拱形窗前，背对着他：“最近都城附近还有非法捕捉妖兽的情况吗？”


    “有，但已没有先前那么猖狂了，”波利迟疑，“他们背后的人十分狡猾，那些法师一旦被我们活捉，就会快速中毒，全身肌肤变绿，没出几秒就死了，但剩下逃脱的法师，他们先是在城外绕了两天，第三天深夜才秘密潜入克拉帝亚公爵府邸的后门。”


    “全身发绿？”艾登回头看他，“从他们的尸体上提取到魔力了吗？”


    “……什么都没提取到，”波利有些紧张，“不过昨天夜里，那些刺客尸体中，有一具是中了剧毒而亡。”


    “剧毒？”艾登皱眉，“看来昨天夜里，还有其他人在场。”


    “分会长大人们都说，刺客死前提到了皇子。”


    艾登愣住：“每个刺客死前都提到了吗？”


    “只有个别几个刺客提到。”


    艾登冷笑，眼神顿时变得尖锐：“皇室那群人总是闹腾个不停。”


    波利刚张口，艾登猛地伸手，紧闭的大门向内迅速打开，一个白色长发的女人正趴在门边耳朵紧贴在上面，突然消失的支撑让她差点没站稳倒了下去。


    艾登冷着脸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波利见到她的脸后，惊得深吸了一口气。


    艾登的目光撇到他，没好气地问道：“你认识？”


    波利紧张得捏住了手指：“不……”


    “不认识！”安霓打断了他，大步走到艾登面前，提起裙子屈膝行礼，“塞弗斯通会长大人，失礼了，我叫格蕾丝，是皇子身边的……药师。”


    “皇子还真是品味特殊，喜欢用魔女来当药师。”


    安霓的呼吸瞬间滞住了，随后笑了起来：“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会长的眼睛。”


    艾登再次伸手，一阵金光从天而降，重重压在了安霓的肩上，她没撑住，直接跪下去。


    “星迁会岂是一个魔女能闯的？”


    安霓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上的金光像是不停落下的千斤顶，一层层压下来，几乎要将她的脊骨碾碎，甚至连呼吸都扯着胸腔剧烈地痛。


    她张口想喘气，却猛地呛出一口鲜血。


    “大人！”波利大喊，走过去挡住了艾登的视线，“会长大人，先听听她说什么吧！”


    安霓身上的万钧重压突然消失。瞬间的抽离让安霓顿时感觉自己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下一秒就要飘起来了，可身体的剧痛和窒息感把她死死地钉在地上。


    她张开嘴，吃力得说道：“看来……看来会长大人对魔女颇有偏……”


    艾登冷冷地俯视她：“皇子让你来的？”


    “皇子在外受到了妖兽频繁的攻击，特派我来向星迁会求助。”安霓缓了缓力气，忍着痛苦慢慢爬起来。


    “他若有事，大可去找当地的星迁会，又何必舍近求远？”


    “连皇子都能看出这当中有问题，您难道不知道吗？虽说妖兽暴乱这件事由星迁会管理，但危害的依旧是北摄国的国民，”安霓看着艾登的眼睛，气势上丝毫没减，“保护皇子是小，保护子民是大，您作为总会会长，不找您还能找谁呢？”


    艾登的沉重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安霓喘了口气，重新提起裙子朝艾登赔礼：“很抱歉会长大人，偷听了你们的谈话，这完全是我个人素质问题，跟我的种族没有任何关系。”


    艾登冷哼一声，神色威严地质问道：“那皇子派人来刺杀我们分会长的事，又该如何清算？！”


    “刚刚您跟团长大人的谈话中，提到昨天夜里有一名刺客尸体是中剧毒而亡。”


    “是你做的？”


    “是的，会长大人，”安霓回答道，“我本打算等你们会议结束后来觐见，可谁知从白天开到了晚上，回去路上遇见了某位分会长被偷袭，顺手帮了她。”


    波利接话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刺客并非皇子派来的？”


    安霓笑道：“皇子没有杀你们的理由。”


    “那可不一定，他们的另一个公爵安林珀为了吸取魔力，滥杀无辜，他们皇室有秉公处理吗？”艾登怒骂道，“证据都摆在眼前了，却还装作看不见，巴那·奇德的罪责我们自会审判，但安林珀的呢？他们皇室有意包庇，又百般阻止我们抓人。”


    “可皇室包庇安林珀，跟皇子派人刺杀分会长有什么关系？”安霓问道，“安林珀身为老贵族公爵，牵一发而动全身，您也是当领导人的，怎么会不懂皇室的苦衷呢？”


    当然他要是死了，就更好了。安霓默默地想。


    艾登眯起双眼：“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是的，我不仅觉得自己很聪明，我还觉得会长大人您也聪明，”安霓用手轻轻抚平胸前的疼痛，让自己站得更稳些，“您刚刚理论站不住脚，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必然关系，所以我斗胆猜测，会长大人，您是否也在怀疑刺客并非皇子派来的，因为您也知道，皇室还要靠着星迁会庇佑他们的子民，而皇子自己又遇袭，如果分会长们真的死了，皇室也落不到什么好处。”


    艾登沉默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不少：“皇子派你来当说客，应该不止请求调查妖兽暴动的事吧。”


    “身为皇子，他自然是为了子民着想，当然也是为了心中的疑虑，想向星迁会要些情报，寻个确切的答案。”


    “什么疑虑？”


    “各地妖兽暴动，是否为克拉帝亚公爵所为。”


    “你想让星迁会出面指证？”艾登皱眉，“那是你们皇室内部的斗争。”


    “并不需要星迁会指证，只需要提供一些情报即可，”安霓说道，“会长大人，皇子回来后，将会公开宣布坚决支持星迁会的独立性和工作，如若你们要对此展开对各地妖兽暴乱的调查，他也会命令自己的部下全力配合星迁会人员，为你们提供一切必要的非军事帮助，大人，皇子也是为了子民和那些无辜的妖兽。”


    艾登重新审视面前的白发魔女，又垂眼思索了片刻。


    安霓见状，赶紧上前添把火：“会长大人，至于昨晚的那些刺客，我们这边也有些情报。”


    “说说看。”


    “大家都知道，可以通过魔法的颜色来判定对方的身份，矮人是灰色，人类是金色，精灵是橙色，龙族是紫色，魔女是红色，修炼金术的是蓝色，但昨晚我发现，那些刺客用的魔法颜色是十分罕见的绿色。”


    艾登看向波利，波利点点头：“分会长们也都看到了，的确是绿色。”


    “诅咒是绿色，禁术也是绿色。”


    波利不解：“你是说，他们不是中了诅咒，就是学了禁术？怎么可能，禁术可已经消失几百年了。”


    “团长大人，”安霓猛地看向他，“难道您忘记了，在巴达尔城，那灾难的夜晚了吗，还有那绿色的流星雨。”


    波利愣住，他怎么可能会忘，那晚绿色的流星雨像陨石一样往下落……难道？！


    “那是禁术？！”波利震惊道。


    “是的，团长大人，”安霓的视线重新移向艾登，“我们得到的情报就跟这个有关。”


    “所以，禁书在哪？”


    “为表诚意，我们皇室可以先把情报提供给星迁会，”安霓笑道，“禁书在克拉帝亚公爵手里。”


    艾登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让波利带着安霓离开。


    波利顿时理解了会长的意思，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书房走，波利也没问什么，安霓也没解释什么，两个人一路沉默无话。


    还没到书房门口，就远远看到塞莉和歌莉娅在走廊处看花，说说笑笑。


    波利瞬间明白了，处于特殊时期的星迁会防护重重，没有人带着，光凭一个魔女怎么进得来。


    “塞莉！”安霓跑过他，冲过去抱住了塞莉的脖子，“谢谢你，塞莉！”


    波利面色铁青，看着塞莉仿佛像是在看叛徒。


    “行了，别甩脸子了，”塞莉怼了一下他的胳膊，“总比造成误会强！”


    波利翻了个白眼，把三人带进了书房。


    波利一列妖兽清单拍在了桌子上：“克拉帝亚公爵屡次派法师去找一些濒危妖兽洞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安霓拿起清单看了看，说道：“阿德还蛮有眼光，这些妖兽身上的东西可都是宝。”


    “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龙鳞蛇，”安霓指了指清单，“它们应该属于濒危物种，鳞片可做防具和刀刃兵器，血可以做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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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毒剂，眼睛挖出来可以做夜视液，喝了看夜晚如同白昼。”


    “还有这个，血虻，数量不多，只出现在特定位置，放入坩埚中煮沸，可以大幅增强号令药的功效，不过号令药真的有人能做出来吗？”


    塞莉问道：“公爵做那么多药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开战的时候用啊，”安霓说道，“魔法神奇又灵活，如果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药剂，皇子这边可就危险喽，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那些药可不好做了，除非他们能找到个会制药活得又久的老怪物，不然以正常人类的魔力储存和强度，注定会失败。”


    “万一对方有魔女呢？”塞莉继续问道，“活得又久，又会制药，魔力又强劲。”


    安霓哭笑不得：“你以为谁都是西格吗？”


    “说到西格，你知道谁家马车的徽章是一只鹰头的狮子吗？”


    安霓愣在原地：“鹰头的狮子？有翅膀吗？”


    “这就不知道了。”


    “如果有翅膀，就是狮鹫，都城里唯一是狮鹫家徽的就只有克拉帝亚公爵，怎么？西格在他那里？”


    “三年前，我派人追踪西格，见到她深夜上了一辆豪华马车，马车的灯上印着鹰头狮子。”


    波利倒吸了口凉气，四个人面面相觑。


    “我怀疑星迁会内部有人被收买了，”波利表情凝重，“那些濒危妖兽的名单，巢穴，出现地点，出现条件都写得很明白，全部存放在星迁会的妖兽信息管理部，公爵肯定是收买了什么人才拿到的。”


    安霓看向波利：“能给我一份出现妖兽暴乱地点的清单吗？”


    波利躲着她的眼睛，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会议记录交给了她，上面是昨天会议上，那些是分会长们的口述和地点。


    安霓从空间袋里掏出一张事先画好的地图，歪歪扭扭的图形上写着各个地域的领主名字，有拿出了一张所有贵族的名单，上面明确标记好了每个贵族是新晋贵族还是老贵族。


    这是她找皇宫总管问的，为此还失去了20汀琅。


    安霓对照会议记录，在地图和名单上画圈。


    “如果这么看的话，克拉帝亚公爵还真是贵人事忙，”安霓思考道，“一边采集特殊妖兽炼药，一边借着星迁会大会，挑拨皇子和星迁会的关系，一边在新晋贵族领地里捣乱，分散他们查账的注意力。”


    嗯，很像阿德会做的事。


    “如果猜得没错，他应该还会派人去刺杀不在都城的皇子。”


    “对了，”塞莉突然看向她，“跟你一起的老头怎么不来？”


    安霓轻笑：“他啊，应该是受我室友的委托，帮我买东西去了。”


    ……


    离开波利的书房后，塞莉和歌莉娅去找会长请求看望父亲巴那·奇德，安霓则在后院转悠，等着塞莉办完事一起去吃好吃的。


    从后院看去，那片湖水依旧泛着波光，湖对面的小城堡也依旧门窗紧闭。


    安霓离开都城后，加斯贝德说贝加上吊了，但被人救了下来，没死成。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存有对养父艾登的执念，是否还像以前一样暴躁有趣。


    想着想着，安霓起了恶作剧的坏心思，起身要去小城堡找她，顺便去气气她。


    可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黑色短发的年轻女人走过不远处的回廊，正要前往正殿。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面庞，熟悉的蓝眼睛，和眉眼神色上熟悉的傲气，安霓呆在了原地，喃喃开口：“贝……”


    “久等了，安霓。”


    塞莉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很漂亮吧，她是会长大人的妻子。”


    “妻子？！”


    安霓眼睛瞪得极大，伸手指了指回廊下走路的黑发女人：“你说她吗？”


    “是的，据说几年前就结婚了，很低调，没有举行婚礼，昨天也是第一次公开露面。”


    “不对啊，她原本是金发才对……”安霓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什么？”塞莉没听清。


    安霓呆滞在原地，望着黑发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


    “安霓，你认识她吗？”


    安霓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不认识，走吧，我带你和歌莉娅进城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