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巷子内没有店铺，大多是地摊，一个隔着一个，修行者与修行者之间离得远远的，除此之外，大部分摆摊或者售卖的修行者，有的戴面具，有的将脸露出来。


    但是仔细看去，还是露脸的人比较多。


    宋诀知道，这是青阳县的散修太少了，大家都知道谁知谁，再戴面具就显得多此一举了。


    只不过他终究是生面孔，宋诀在小说中看到的杀人夺宝的多了，觉得还是戴上面具更有安全感。


    宋诀环视一圈，见这里他以前印象中差不多，安心不少。


    往前走了走，宋诀开始仔细观察这条街卖的东西，有丹药、有灵器，还有各种各样的灵草，倒不如说这是最多的东西。


    毕竟每个县城，都有各个门派建立的仙草园，为仙草园工作的弟子拿到灵草更轻易一点。


    他们七清观内也种植不少灵草，宋诀对灵草没有需求，他重点去看那些灵器摊子。


    灵器摊子上有防御性的，有攻击性的，还有储存灵气性的，更有功能性的，比如可以定时均匀洒水的灵气壶——这一看就是给仙草园弟子准备的。


    宋诀左找找，右看看。


    他一一掠过那些灵器，忽然，他似乎感受到什么，发现斜对面，不远处一个和他戴着相似面具的摊主似乎正在望向他。


    看着他望过来，摊主收回了目光。


    宋诀：“……”


    他假装也收回了目光，然后等了三秒，倏地望过去。


    他一下就抓住了正在看向他的摊主。


    摊主默默移回目光。


    这人谁啊？！怎么一直看他？


    宋诀走上前，看向这位摊主面前摆放的东西，杂七杂八的还挺多，有妖兽肉，有丹药，有草药，还有一些灵器。


    他蹲到摊主面前，去看他摆放的灵器。


    咦？还有点眼熟？他上前拿起来，然后将这件灵器看得更加清楚了。


    这不是殷洲洲制作的灵器吗？


    他抬头看向摊主，正好对上摊主的花面具，那面具眼睛的地方，挖了两个圆洞洞，透过那黑乎乎的圆洞洞，他似乎在面具底下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宋诀默默放下灵器。


    大师兄没发现我，大师兄没发现我！


    只不过还不等他将灵器放下，大师兄的声音便传过来了。


    “小诀是想要这个灵器吗？”对方掀开面具，面具下露出的半张面孔他极为熟悉，俊逸出尘，可靠又温柔。


    果然。


    “不是！不是，”宋诀连连摇头，“我只是随便看看。”


    先不说他现在用不到，殷州炼制的这些灵器可都是给观中创收的宝物，他就是用到也先紧着卖钱。


    大师兄笑弯了眼眸，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就是你想要也不给你，这可都是要卖灵石的。”


    宋诀知道大师兄在逗他。


    前几次，他说想要笔墨，大师兄还花钱给他买了。


    他奇怪地询问，“大师兄，你怎么没去医馆？”


    他家大师兄在医馆当坐诊的大夫，还能帮忙修炼，师兄怎么没去。


    大师兄神色自若，“自然是来这里卖丹药更赚钱了。”


    宋诀忽然想起大师兄是观内的全能型人才，不仅会治病，还会炼丹，难道他是在药铺炼丹，然后趁着上班时间偷偷出来卖丹药。


    宋诀觉得自己真相了。


    大师兄放下半掀的面具，重新遮挡住面具，示意宋诀过来摊子后面，不要站在前面遮挡路人视线。


    宋诀见状，直接一个跨步，凑到大师兄身边，还没蹲下来，大师兄抬手制止了他。


    不等宋诀疑惑，大师兄已经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小马扎放到了他的屁股下面。


    大师兄用眼神示意他坐下来。


    宋诀乖乖坐在小马扎，双手放在膝盖。


    大师兄面具下的嘴角微翘，乖巧的小师弟。


    宋诀有很多疑问，秋鸿风对宋诀忽然出现在这里也有很多疑问。


    “你怎么独自下山了，还来逛散修集市？和殷州说了。”


    他注意宋诀很长时间了。


    即便他小师弟遮着脸庞，但他依然通过服饰和身形认出他家小师弟。


    他小师弟一直看着灵器摊子，眼神扫来扫去，明显是在找什么的模样。


    他看到，一时好奇小师弟到底想要什么东西，一时又担心，小师弟独自一人下山，究竟安不安全。


    所以没忍住，看了一次又一次。


    在大师兄的提醒下，宋诀也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三天前，他脑海中闪过开娱乐圈的想法，本来不以为意，但今日卖的话本价格不如意，这个想法再次窜入脑海，与此同时，他还想起了曾经在古籍上看到的留影石。


    有了留影石，拍电影和电视剧的想法便不是空想，于是，他便忍不住走进来，想找一找这个东西。


    只是面对大师兄关切地询问，宋诀却没有说实话的打算。


    他现在只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还是不要拿出来烦师兄了。


    师兄为了攒师父的药费已经很艰难了，他真是下了山才知道，师父所需要的紫金合阴草需要500灵石，究竟是一笔怎样的巨款。


    于是，他开口道：“没有，就是好奇，想起师姐曾经带我逛过这里，过来看看。”


    “那小诀你下山就是单纯的逛街？”


    宋诀不好意思地说了自己写了话本，想要赚钱的事情。


    秋鸿风惊讶地侧眸看向宋诀。


    但见宋诀脸上的绯红后，没忍住摸了摸乖巧的小师弟。“你不用担心赚钱的事情，给师父攒钱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


    他们门下的弟子是为了修炼，才选择了一项项能够得百姓感激的职业。


    小师弟的想法也很好，如若他写的话本出名了，没准也能获得修炼的信仰。


    让小师弟实验一番也无妨，


    “嗯。”宋诀也没有再提赚灵石的事情，毕竟写话本的收益确实很低。


    大话说出去，赚不到一块灵石，可就丢脸了。


    摊位前人来人往，一位修士在他们摊位看了一会，犹豫半天，最终决定再看看。


    对没有进入门派的弟子来说，灵石是十分珍贵的钱财，每个人花出来都是谨慎又谨慎。


    宋诀有点失望，秋鸿风倒也习惯了。


    等人走后，秋鸿风忽然道：“如若你有喜欢的灵器，可以找殷州锻造，反正他最近的修补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


    宋诀微怔，忽然明白的大师兄大概是看出他来这集市不是随便逛逛，现在没有办法给他灵石上的支持，便指点他去找小师兄。


    小师兄没准能帮到他。


    “嗯，谢谢大师兄。”


    宋诀若有所思。


    大师兄说的也没说，如果他真的想要拍电影或者连续剧，其中一些器材的使用必不可少，那些特殊效果的器材却确实可以找小师兄打造。


    -


    他和大师兄一起摆摊，天黑后一起回到观内。


    回到观内时，殷州第一时间迎上来了，看到宋诀安然无恙地跟在大师兄身边，他才松了口气，但下一瞬间，他神色又冷起来。


    气宋诀的不告而别。


    天知道，他看到那张留言后，有多担心宋诀一个人下山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偏偏，师父受伤在家，他还不能抛师父一人在山上。


    宋诀见状，连忙向殷州道歉。


    两个小师弟吵吵闹闹，秋鸿风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柔软的笑容，然后，他对上了半安的眼神。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把空间留给两个师弟，一起去往厨房。


    不在两位师弟面前，秋鸿风与辛半安便不再遮掩脸上的凝重。


    辛半安和秋鸿风两人算账。


    “我今日没有猎到妖兽，只采了一些毒草，不值什么钱，你明天放在摊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辛半安为今天的收获感到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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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天前她猎到一个大妖兽后，至今一无所获。


    秋鸿风知道她的压力，将米放进砂锅内，轻声安抚道：“别太有压力，前些天微渺送了一百灵石过来，这些天我们也赚了不少，加上平时积攒的灵石，我们现在有386块，只差114块了，还有菱儿和阿洲都在帮忙……”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宋诀下山写话本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来，把这件事情说给辛半安听。


    “……小师弟也在努力地想办法帮助我们，我们师门齐心协力，剩下几十灵石，一个月内，我们还凑不齐吗？”


    辛半安确实很惊讶，忍不住想起了被她教导写字的小师弟，那个写起课业，脸颊沾得满是墨迹的小师弟现在竟然都能写话本了？！


    “小诀真的恢复了。”辛半安紧绷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模样。


    这算是这三个月来唯一的好消息了。


    “是啊，小诀都能恢复，师父也一定能恢复的，不用烦心灵石的事情，放宽心。”


    辛半安没有说话，她知道灵石迟早能凑齐，她现在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蓦地，她问：“师兄，乾天派可有为难你？”


    秋鸿风找盐的动作一顿，他想起了医馆掌柜前两日的说辞。


    说是最近医馆生意不好，让他暂且回家休息，不用每天来半日了，自然，每月医馆的月租还是会给他的。


    秋鸿风迅速掩盖了自己的不自然。


    “没有，别多心了。”


    辛半安松了口气，“那就好，乾天派虎视眈眈，我就怕不等我们赚够灵石，他们便开始发难。”


    害怕两位小师弟担心，他们隐瞒了乾天派收税的真正目的。


    其实，他们从不交税并不是因为师父之前已经交过，而是因为七清观这座山，甚至青阳县以及周边的县城，都是他们门派的地盘。


    只不过，后来他们门派人才凋零，无法护住领地上的居民，便只能以每年二百灵石的价格，将领地交给门派管理，他们只留下七清观山下附近村庄的领地。


    辛半安每日前去狩猎妖兽的地方，也根本不是领地外围，而是他们门派的领地。


    乾天派与七清观的租赁合约签订了五十年，如今五十年时期将至，他们门派上门前来收税，看意思，竟然是想要直接装傻，把青阳诸多县城化为自家地盘。


    然而可恨的，他们门派破落，明知道这件事，却也无法和他们正面对上。


    毕竟在这个世界，一切都要看实力。


    他们敢有异议，乾天派便敢让他们直接消失。


    辛半安想到贴心帮忙的小师弟，切下案板上的灵植，眉头染上冷肃的杀意。


    “其实这些年，青阳县被乾天派掌管，我和师父也预料到乾天派不会归还青阳县，但是我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连七清观周围的地盘都要划走，我们门派以情修炼，如若这点地盘都被收走，师弟师妹们日后修炼又该怎么办？”


    秋鸿风望着瓦罐下的火苗，感受到了半安心中强压的怒火。


    这种感觉，他十年前感受过，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为这种不公平的事情而愤怒了。


    他唯一能做，唯一知道的就是忍，只要能忍，一切就都有机会。


    可是半安没有感受过。


    他能感受到，她的愤怒在燃烧。


    如若他有之前的实力……


    可是他没有……


    于是他就只能沉默地听着，然后给出千篇一律的苍白安慰。


    “……事情不会那么坏的，只要师父醒过来，乾天派便不敢如此得寸进尺。”


    听到大师兄始终平稳的声音，辛半安意识到自己话语冲动了。


    “对，大师兄，你说得对。”辛半安语气重新恢复了平稳，“我再愤怒也没有用，当前还是让师父醒来最为重要。”


    言罢，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做饭。


    火光幽幽，无情的现实，天堑般的实力差距，只能让人把所有的苦楚咽下，然后化作向上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