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chapter 01
作品:《难自禁》 升入高三,原本半月一次的喘息之机,被无情地拉长至整整一月。
而日渐繁重的课业则如同无形的牢笼,将令嘉牢牢囚-禁于书山题海之间,不得脱身。
连带着,同郗千澜见面的时间也被压缩得所剩无几。
郗千澜亦是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
周身萦绕的气场较往日更添几分冷峻,宛若一座覆雪的山峦,终日沉默地应对着愈发复杂的局面。
一个初冬的下午,寒流初袭。
郗千澜接到郗沅要求见面的通知。
自从郗沅确诊肺癌,病程迅速发展至晚期入院以来,郗千澜几乎从未踏足过那间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病房。
此刻,他孤身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透过观察窗,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郗正庭那双盈满怨愤的眼睛。
病房内,郗正庭僵立在病床前,脸色随着郗沅的每一句斥骂而寸寸灰败。
“澳门过亿的赌债……勾结所谓的‘丰哥’售卖毒-品……暗地指使白家的小子弄死纪宇……还有徐家退婚的丑闻……”郗沅的声音越来越沉,到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这个畜生!桩桩件件,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郗正庭神魂俱震。
原来父亲全都知晓。
那些他自以为深埋地底、天衣无缝的肮脏秘密,在父亲眼里竟如同透明。
这一认知,远比任何怒斥都更让郗正庭胆寒。
郗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郗正庭下意识向前挪动半分脚步,猝然撞上父亲的眼睛。
那是一双虽然浑浊,却不减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用一种看死物般的眼神盯着他。
郗正庭浑身僵滞。
最终,郗沅耗尽气力喝出那句:“滚出去!叫他进来!”
郗正庭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踉跄着拉开病房门。
同郗千澜擦肩而过的那几秒,他眼中迸射的怨毒几乎要将其灼穿。
郗千澜面不改色,仿佛那目光不过是拂过肩头的尘埃。
他反手合上门,将浓重的消毒水混合着腐朽的气息吸入肺腑。
病床上,曾经那个英俊倜傥的郗沅,已被病魔啃噬得形销骨立。
松弛的皮肤包裹着嶙峋的骨骼,眼窝深陷如两个黑洞。
这幅景象,几乎让人忘记,他也不过花甲之年。
当许多同龄人仍在用财富与权力演绎最后的狂欢时,他却已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命运惯会这般讽刺,慷慨赠予世人所渴求的一切,却唯独吝啬了最宝贵的时间。
“你……来了。”
郗沅声音嘶哑,如同破旧风箱,眼球艰难转动,终于焦点落在郗千澜身上。
生命的最后时刻,骄傲了一生的男人,彻底放下了尊严。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子,声音里夹杂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千澜,我知道……知道你在查纪宇的事情……也知道正庭脱不了干系……但看在我,看在我终究是你父亲的份上,就放过正庭吧。”
郗千澜居高临下。
“你都知道。”那眼神仿佛结了冰的湖面,毫无波澜。
“咳咳咳……”又一阵痛苦不堪的咳嗽袭击郗沅,他佝偻身体,用力喘息道,“我……我快死了……他是我第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
真是可笑。
疾病摧毁了他的身体,却意外地唤醒了曾经极度匮乏的父爱。
郗正庭“赐予”他初为人父的喜悦,他像所有的父亲一样,让那个孩子骑在自己脖子里玩耍……
只是,无尽的财富、唾手即得的权力早已使得他的生活索然无味。
同养育婴孩儿相比,他更沉溺于寻求刺激的感官体验。
以至于纵容郗正庭在歧路上越走越远,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错误。
“你的儿子?”郗千澜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正因为他是你的儿子……”
是眼前这个人,用裹着蜜糖的谎言诱骗那个天真的女人放弃璀璨的前程,在最美好的年纪怀上一个根本不被人期待的孩子,又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枯黄萎缩。
他知道从二十八楼纵身跃下会是什么模样吗?
他不知道。
自己却是亲眼见过。
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很长一段时间,打那栋楼经过,他都疑心会踩到一块属于母亲的,腐败的碎肉。
而郗正庭,果然是他的儿子,继承了他刽子手的基因,夺走了纪宇的生命。
还记得纪宇总爱絮絮叨叨:“臭小子,有时间闷在房间里啃那些无聊的书籍,不如多出门去和小伙伴吹牛……”
他也不赞成自己跳级,“又跳级?!不行不行,学生时代就这么一次,体验比结果更重要……”
纪宇有他的柔软,亦有他的刚硬。
他深爱那身警服,会像中二少年那样扬言扫清毒贩。
自己劝说不如换一份安稳轻松的工作,他却说,“等我抓够一百个毒贩再说。”
可他终究没拥有功成身退的那一天。
他走得那样早,早到所有的理想抱负都成了风中未能响起的回音。
“你毁了纪菲,而他害死了纪宇。你知道吗?”郗千澜刻意停顿,他要接下来的字字句句都成为烙印,烙印在郗沅的灵魂,“就算把你们父子俩千刀万剐……那都太便宜你们了。”
郗沅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郗千澜身上。
恍惚间,时光倒流回十年前。
暴雨如注。
雨水顺着少年挺直的肩线滑落,却浇不熄那双眼睛里幽燃的暗火。
只一眼,郗沅便知道——
少年骨子里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液。
偏执入髓,狠绝刻骨,睚眦必报。
只是未想到,这份相似最终会化作最锋利的刀刃,不偏不倚,抵在他的咽喉。
“证据总会找到的。”郗千澜唇边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郗正庭会付出代价,至于郗家……”
他一样志在必得。
话音落下,郗千澜再也不看郗沅转瞬惨白如死的脸色,决然转身。
开门的刹那,身后爆发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仿佛要将最后一点生命都咳出来。
郗千澜却是头也不回地走进走廊森白冷寂的光中。
……
离开医院,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
郗千澜独自驾车在城市中穿行。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起初只是几片伶仃的雪花,在挡风玻璃上轻叩两下便消逝无踪。
等待红灯的间隙,雪势渐密,万千银絮翩跹起舞。
手机屏幕亮起,令嘉来电。
“……哥,下雪了呢。”少女雀跃的嗓音充满整个车厢,“是冬天的第一场雪呢。”
“嗯。”郗千澜紧绷的唇角松动开来。
“哥哥、哥哥,你是不是在外面?你穿羽绒服了没有?这么冷的天儿,哥,你可千万不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要不然会感冒的,感冒了多难受啊,头疼鼻塞的……连我最爱的芒果蛋糕都尝不出味道了。”
令嘉叽叽喳喳,嗓音脆甜,宛如一只春日云雀,扑棱着翅膀,轻盈地闯入郗千澜霾云遍布的心房。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绷紧,又缓松开。
就在这一紧一松的静默里,一个念头破土而出,他怎么会不对他的小云雀心动呢。
郗千澜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西装外套,撒谎道:“有穿。”
令嘉:“哥哥肯定骗人。我都听见你吸鼻子的声音啦。哎呀——”
少女一声惊呼。
郗千澜心头一紧:“怎么了?”
“噢,没事没事,哥哥……”她的声音很快又被笑意浸透,“都是憬然那个坏蛋啦,她偷袭我,抓了把雪塞我脖子里了……孙憬然!你给我站住!”
话音一落,脚步声与笑闹声争先恐后地远去。听筒里徒留一片静默。
那只属于他的小云雀,就这样扑棱着翅膀,飞向了另一片天地。
郗千澜轻敛双眸,某种被丢弃的滞闷感无声弥漫。
“满宝儿。”他对着寂静,很轻地唤了一声。
“诶,哥哥。”她的回应很快传来,带着奔跑间微喘的气息。
原来,他的小云雀,只是飞开了一小会儿。
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攀上唇角,郗千澜漫不经心地拾起一个话头,“我记得你们今天不放假。又偷玩手机?”
“才不是呢,”令嘉娇嗔道,“这节课是自习!我们班主任超级好,她说高三压力大,这场雪来得正是时候,特意放我们来操场放松。”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令嘉信誓旦旦,郗千澜低笑,语气里满是纵容:“好,信你。不过小心点,要是被你们班主任抓到玩手机,下一个被请家长的就是你了。”
“请家长也不怕呀,”令嘉声音立刻甜了几个度,她慧黠地试探道,“哥哥来嘛。”
“不来,”郗千澜忍着笑故意逗她玩,“太丢人了。”
“啊——哥哥好无情!”令嘉忿忿,随即又警惕地压低声音,“……你不会去告发我吧。”
“这个嘛……”郗千澜拖着长音,存心要她着急,“说不准呢。”
令嘉:“喂!哥哥发誓不准告密!”
郗千澜:“好,哥哥发誓。”
令嘉:“太敷衍了!我不要和你讲了,我要挂电话了!”
“别。”郗千澜:“满宝儿……”
听筒里立即传来一阵得逞的哼哼声,郗千澜几乎能想见少女翘着唇角,眼睛弯成月牙的得意模样。
他纵容地低笑:“想笑就笑吧。”
令嘉果然“噗嗤”笑出声来,“哥哥啊,你怎么这么离不开我呀。”
郗千澜目光转向车窗外。林立的高楼、喧嚣的街道,连同这座城市里所有不为人知的算计,此刻都被这场不期而至的雪温柔覆盖,棱角尽失。
“是啊,”他嗓音低沉,如同落下的雪片那般徐缓,“我怎么就这么……离不开你呢。”
仿佛附和令嘉,又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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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问自己。
“那当然是因为人家长相漂亮,性格讨喜,人见人爱呀!”令嘉理直气壮地自夸,“所以哥哥离不开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郗千澜不由轻笑。
“不准笑!”令嘉立刻撅起嘴巴,“我生气了哈,我现在就要挂电话了。”
虽是这样说着,通话却依然保持着。
郗千澜了然一笑,从善如流地放软了语气,“都是我不好。”
果然——
令嘉:“那哥哥倒是说说,为什么这么离不开我呀?”
郗千澜眼底漾开无奈而宠溺的涟漪,他依着她的心意,一字不差地认真重复道:“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满宝儿长相漂亮,性格讨喜,人见人爱。”
“这还差不多。”令嘉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语调飞扬。
郗千澜被她的快乐感染,笑着许下承诺:“等你放寒假,带你去瑞士滑雪。”
“真的吗,哥哥?!”令嘉的欢呼声几乎掀翻车顶。
紧接着:“我们可说定了啊,到时候哥哥可不准拿工作忙当借口,也不允许用我高三学习任务重来搪塞我。”
郗千澜心底柔软,也难得地陪着她孩子气起来,“好,谁反悔谁是小狗。”
初雪簌簌飘落的这一天,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多无关紧要的琐事。
通话结束前,郗千澜听见令嘉脆声叮嘱:“哥,一定要穿羽绒服哈,千万别冻感冒了。”
……
郗沅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年根底下咽了气。
郗正庭得偿所愿。
在他正式出任郗氏集团CEO的第一天,便以雷霆之势革除了郗千澜在集团内的所有职务。
那天,北风卷着碎雪呼啸而过,郗千澜即将穿过旋转玻璃门时,身后一阵夸张的笑声。
“我的好弟弟,慢走不送啊。”郗正庭搂着左曼曼从专属电梯中走出,声音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同时,他扳过左曼曼的脸,在她涂着艳丽口红的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随后眼神挑衅地看向郗千澜。
然而郗千澜连脚步都未曾停顿,眼神更是平静地如同观看一场拙劣的滑稽戏。
郗正庭的得意凝固在脸上。
他攥紧拳头,左曼曼只觉得上臂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被铁钳狠狠夹住。
她咬紧牙关,将呼痛声咽了回去。
“现在整个郗家都是我的。郗千澜不过一条丧家之犬。”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粗重的呼吸吐在左曼曼耳畔,“你最好牢牢记住,现在谁才是你的主人。”
“郗总——”左曼曼手臂立刻藤蔓般缠上郗正庭:“恭喜您得偿所愿。曼曼的心里,从来都只有您一个人呀。
无人窥见的眼底深处,却有一丝冷蔑飞快掠过。
“不过,这世上怎么会有郗总您这样狠心的人呢,”左曼曼语调更加柔媚,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只肯带人家回金辰啦……我可是听说,您跟《雁行》剧组那个十八线小明星前天晚上在金辰春风一度呢……”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化作一声哽咽,“剧组那些姐妹都在笑话我,说我只是你养在外面的,等新鲜劲一过,就会被踹掉,正庭,我真的爱你呀,人家已经离不开你了。”
这番真情流露显然取悦了郗正庭。
他大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相信她们不相信我,她们那是嫉妒你。”
“要我相信您也行……”
左曼曼太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了,一味的示弱讨好,迟早会让他们感到腻烦,于是她收起楚楚可怜的模样,眼波流转间,整个人气质一变,冷艳至极,“我要住进您城南的别墅,听说那里……原本是您和徐小姐的婚房……”
郗正庭脸色一沉:“少我提那个贱人。”
左曼曼踮起脚尖,红唇几乎贴上郗正庭的耳廓,温热的吐息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昨晚……你不是一直想让我……给你……”
她欲言又止,尾音仿佛带着小钩子。
郗正庭呼吸一滞,昨夜翻云覆雨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于脑海。
左曼曼这个女人,明明之前跟郗千澜牵扯不清,按理说他应该避之不及才对,可谁让她……骚-地十分对他的胃口。
掌心沿着玲珑的线条向下滑动,待触及饱满的臀-肉,一掐又一揉,郗正庭压低嗓音,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就-骚-吧。”
左曼曼眉眼一乜,“那……郗总不喜欢?”
郗正庭:“喜欢,喜欢得要命,今晚老子就在城南的别墅艹的你喊-爸-爸。”
……
赵明铎名下的公司在暗中经营下已步入正轨,运转井然。
至于郗氏这积重难返的烂摊子,郗千澜本就不曾打算久留。
因此虽被驱逐,郗千澜倒不见半分落魄,反而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想到瑞士未化的雪,再翻看日历,距离令嘉春季开学只剩下十天。
也是时候该兑现承诺了,否则可就真成了小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