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未雨绸缪

作品:《桃花深处点心铺

    第二日清晨,裴清梧醒来的时候,日光正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地上,金灿灿得如同鱼鳞似的。


    她直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目光看向顾恒那张床的时候,一下子给她吓清醒了——这小子的床空无一人,只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还伤着呢,他怎么跑了?!


    裴清梧是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了,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早上的药馆人不是很多,郎中和医工都还有些睡眼惺忪,裴清梧找了一圈,发现昨日值夜的郎中回去了,无奈之下,只能随手扯住一个医工,询问道:“那张床的人呢?怎么不见了?”


    医工瞥了一眼,想了想后说:“哦,方才自个出去了。”


    “出去了?他出去干嘛了?身上还有伤,到处乱跑什么……”


    裴清梧正着急的时候,回头,却见顾恒的身影。


    “东家,你起来了呀。”顾恒对上她的目光,爽朗一笑。


    下一秒,裴清梧就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哎!”


    她这一下没收着,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天天在案板后边揉面,手劲也不小,顾恒吃痛,往后退了两步。


    再开口时,语气都委屈巴巴地:“东家,打我做什么啊?”


    “做什么?身上还有伤就往外跑,不声不响的,也没告诉我?你说,我不打你,还打谁?”


    裴清梧说着,还要伸手去拧顾恒的耳朵。


    顾恒倒也没躲,反而还顺从地低下头,让裴清梧可以拧得顺手一点。


    “我问过郎中了,我的伤可以走动,才出去的……嘶,东家,轻一点轻一点。”


    顾恒被裴清梧拧得呲牙咧嘴。


    “出去干嘛了?”


    “买朝食啊。”顾恒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我想着东家要是醒了的话,一定饿了,所以想提前买好。”


    原是如此。


    裴清梧心头一动,手上却没软,又用力地拧了一下,才道:“算你有心,吃吧吃吧,吃完我们再看郎中。”


    说着,她松开手,接过食盒。


    揭开盖子,胡饼焦香,混着羊乳甜暖的热气氤氲升起。


    她拈起一块递到顾恒嘴边:“喏,伤患优先。”


    顾恒赧然,低头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进碗里。


    二人就着漆案分食。


    顾恒低头吃饭时,裴清梧忽然又伸手轻拧他耳朵:“下次再乱跑,仔细你的皮。”


    他缩脖一笑:“下次,下次一定跟东家说。”


    用完朝食,裴清梧拉着顾恒去看了伤,确认无恙后,才舒了口气,预备回铺子。


    “东家,我就说没事了。”


    裴清梧横了他一眼:“还敢多嘴?我拧得轻了!”


    顾恒讪讪一笑,闭嘴不说了。


    酥山小集门口,众人已经在准备着开门了,见顾恒扶着裴清梧下马车,连忙迎了上来。


    “东家,怎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裴清梧望着一双双关切的眼睛,心里一暖:“无妨,遇上了一个疯子,让阿恒受了伤,去看了郎中,所以这会子才回来。”


    茜桃“啊”了一声,忙拉住顾恒:“我看看,阿恒无事吧?”


    她与顾恒同是从醉月楼出来的,较之旁人,她更担心一些。


    “无事,郎中已经给我包扎好了。”


    说完话,进了院子里头后,银岚过来,给裴清梧斟了一盏热茶。


    裴清梧端起来,热热地喝了一口,见石大勇正往院子里头搬煤,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就备煤了?”


    “东家,秦州秋凉得快,一眨眼就入冬了,早些备下,日子就舒服,再说,还不到真正入冬,买煤便宜些。”


    裴清梧点了点头,想起昨夜的那一幕,又问道:“对了石大哥,你每日在外头行走,可有听说过,孙成在牢狱里的事?”


    “孙成啊。”


    提起这个名字,石大勇轻蔑一笑:“我刚还打算说给东家听呢,那不要脸的,已经死在牢狱里了。”


    “死了?”


    倒不出裴清梧所料。


    “是,就在前些日子,狱卒去送饭,一个一个叫过去,独孙成没有动静,中午也不见饭食被动,走过去推了推,才发现人都硬了。”


    石大勇深恨孙成的小人行径,说起来,便眉飞色舞,绘声绘色。


    “听说,他丢进牢里的时候,还挨了板子,流了一裤子的血,那里头哪会管,不过都是凭自己命硬扛着罢了。”


    “再加上他名声本就不好,狱卒也懒得管,发了好几次高烧,老天爷哪肯保佑这种人,所以,就这么死了。”


    裴清梧冷冷一笑:“死了,死了就好。”


    她当日打点狱卒,要的就是这效果。


    这件事便揭了过去。


    老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秦州城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场雨,确实越来越冷了。


    天一寒,人就懒了,今日亲自到铺子里买点心者,寥寥无几,大多是烦请了跑腿小哥来,取了货送到家去。


    裴清梧也犯了个懒,索性关了一天店,就在屋里,热热地烤起火,做炙羊肉吃。


    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人脸颊暖融融的。


    一整条羊腿架在铁架上,被火舌舔舐得滋滋作响。


    肥美的油脂受热融化,一滴滴落在通红的炭上,溅起细小的火星,激起一阵勾人食欲的焦香。


    裴清梧挽着袖子,亲自执刀,在羊腿表面划出细密的花刀,好让羊肉更入味。


    然后,她取过一旁的酱料,用刷子蘸了,细细地涂抹在羊肉上。


    那酱料是以豉汁、饴糖、胡麻油,并十数种香料捣碎的粉末调和而成,一遇热,复杂的辛香与肉脂的丰腴便炸开,占据了整个屋子,连窗外淅沥的雨声似乎都被这浓烈的香气隔绝在外。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口水。


    银岚笑着将片好的羊肉分到各人面前的盘子里。


    那肉边缘焦脆,内里却还带着诱人的粉色。


    “都趁热吃,东家这手艺,便是西市那家最有名的胡肆也比不上。”


    五娘早已迫不及待,夹起一大块便塞入口中,烫得直抽气也不舍得吐出来,含糊赞道:“香!真香!”


    于意吃得秀气些,小口咬着,眼睛却满足地眯了起来:“这肉外头酥,里头嫩,汁水还足,香料也配得极好。”


    裴清梧挨着顾恒坐,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小声问他伤口还疼不疼。


    顾恒摇摇头,将盘中一块尤其焦脆的肉夹给她,低声道:“东家莫担心,早不疼了。”


    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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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这才安心,弯起眼睛笑了。


    屋角,念慈正陪着两只小狗——团子和毛毛玩耍。


    两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围着念慈的裙角打转,呜呜叫着,追逐她手中一根用来逗弄它们的彩色布条。


    团子一个猛扑,没扑到布条,反而滚成了一团雪球,毛毛立刻凑过去,用鼻子拱它。


    念慈被它们憨态可掬的样子逗得咯咯直笑。


    石大勇没坐在席上,他怀里抱着小明义,站在稍远些不近烟火气的地方。


    明义穿着厚厚的小袄子,裹得像个圆球,在他坚实的臂弯里稳稳当当。


    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姐姐和两只小狗,看得兴起,便挥舞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开心地“咯咯”笑出声,小手拍在一起。


    锦娘坐在一旁,手里做着针线,目光慈爱地流连在一双儿女身上。


    看着看着,无意间抬眼,望向窗外那连绵不绝的雨水,已织成了一片灰蒙蒙雨幕。


    雨点急促地敲打着窗纸,噼啪作响,没有片刻停歇的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眉头微蹙,声音里带上了忧虑:“这几日雨水这样多,下得人心慌……怕是再这么下去,城外河堤吃不住劲,要有洪涝了。”


    她这话声音不大,却像一滴冷水落进了滚油里。


    正说笑的众人都静了一静,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窗外。


    无止无休的雨声,此刻听来,确实比方才又急切了几分。


    石大勇掂了掂怀里的明义,眉头也拧了起来:“锦娘说的是,我前日往城外买煤,瞧着河面涨得厉害,水色也浑了,哗哗地流,听着都吓人,若这雨真个再下三五日,怕是不妙。”


    于意放下筷子:“秦州城地势高,倒还好些,只是城外那些靠着河岸的村庄、农田……”


    她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意味着什么。


    五娘听罢,咂了咂嘴,方才炙羊肉带来的满足感消退了不少:“唉,这天爷,真是不让人安生——”


    裴清梧将手中割肉的小刀搁下,取过布巾擦了擦手。


    沉吟片刻后,她缓声道:“锦娘的担心不无道理……石大哥,明日若雨势稍歇,你再去城外看看情形,仔细些。”


    “银岚,咱们库房里还有多少存粮?粗粮细粮都算上,另外,再看看有没有闲置的油布、厚麻布,都清点出来。”


    众人知她已有计较,纷乱的心绪也稍稍定下,纷纷应声。


    此时暴雨,秦州地处渭河上游,山地地形对气流的抬升作用,会加剧降水强度,兼之秦州位于黄土高原边缘,土质疏松,暴雨易诱发水土流失和滑坡,加剧灾害破坏。


    所以,若真有了洪水,怕会对本就青黄不接的秦州城,更添一重伤害。


    到时候,怕是粮价比金价还高。


    经过银岚的清点,酥山小集的余粮,若按平日里吃的,倒也够,只是未来若有灾祸,就远远不行了。


    是以,裴清梧便叫石大勇多多地买了粮来,在库房里囤下。


    与此同时,她又找了李引珠,叫后者想方设法地告诉其父,让秦州官府也做好准备。


    她的担忧没猜错。


    才过来小半月,秦州下属的几个小县城便传来噩耗——山洪冲垮了好几处农田,好些农户失去了土地,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