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异变横生
作品:《桃花深处点心铺》 日子便这么过着。
郑攸宁上午来,教念慈读书写字,用过午饭后,下午的课,若是时间充裕,还会教念慈画画。
有了良师,念慈进步飞快。
这日郑攸宁端坐于书案之后,她身前,念慈正凝神屏息,小手紧握着细长的紫毫笔,一笔一划,在雪浪笺上留下墨迹。
“这一撇,是春燕掠水,轻捷而舒展。”
郑攸宁的声音清泠泠的,似山涧细流落入石潭,不急不缓。
她并未立刻纠正念慈的笔画,只微微倾身,伸手轻轻扶住她的手腕,带着笔锋往下滑。
墨痕顿时流畅起来。
“下捺时,力道生于腕,发于指,收于心……心中先有了这个‘永’字的筋骨,手下自然就稳了。”
念慈的小眉头微微蹙起,全神贯注地盯着笔尖,用力抿着嘴唇,腮帮子圆鼓鼓的,任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细软的绒毛。
她依着郑攸宁的指点,手腕用力往下沉,那最后的一捺终于稳稳地落了下去。
虽略显稚拙,却也方正刚健,有了几分模样。
“老师。”念慈抬起头:“是这样吗?”
郑攸宁的目光落在那字上片刻,随即唇角向上扬起:“可,念慈的字已有筋骨……但要切记,习字如植稚松,耐得住寒暑风霜,时日既久,自然亭亭如盖。”
阳光透过糊着的素白窗纱,筛下朦胧柔和的光束,懒洋洋地铺满了书案一角,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
窗外的老槐树纹丝不动,连一片叶子都懒得摇晃,只有悠长的蝉鸣时有时无地传来,更衬得室内一片宁谧。
案头,汝窑天青釉的小香炉里,吐着纤细的花香。
用完简单的午膳,撤去了食案,念慈便眼巴巴地望着郑攸宁。
郑攸宁了然,起身走向靠墙的博古架。
她取下一个狭长的紫檀木画匣,打开铜扣,里面躺着一卷泛黄的旧画。
“今日,我们来观画。”她将画卷放在一旁的大画案上,素手解开系带,画卷徐徐展开。
纸张柔韧,发出轻微的舒卷声。
那是一幅古旧的绢本设色山水,年代久远,绢底的黄褐色浸透了时光的痕迹,但画上的青绿山水依旧鲜活。
大片大片的石青石绿,层层晕染出山峰的奇崛崔巍,直插云际。
山腰间云雾缭绕,隐隐有茅舍数椽,小径如线,缠绕其间。
山脚处,江水浩渺,一叶舟帆正逆流而上,仿佛在与整个苍穹对峙。
“你看这笔墨,是不是雄阔苍莽,气势撼人?石青厚重如山骨,石绿鲜活若春林,浓墨勾斫山石轮廓,力透缣素;浅墨烘染云气氤氲,缥缈空灵,古人观山川之壮美,胸中自有丘壑,落笔便成气象。”
念慈仰着小脸,看得入了神。
那画中的山峰像是要迎面倾倒下来,江水仿佛能听到奔腾的声响,小小的舟帆在巨浪中挣扎前行。
“山好高……”她喃喃道:“船好小……”
“是啊……”郑攸宁的目光也凝在那片青绿水墨之间:“天地有大美,人立其间,不过微尘,然这微尘,纵知前路险峻,亦不肯轻弃一篙之力。这便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气魄……”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念慈,声音柔和下来:“习画,亦或习字,乃至为人处事,皆需此心。”
念慈似懂非懂,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画上。
画上磅礴的青绿,在她清澈的瞳仁里投下深深的烙印。
郑攸宁取过一张崭新的雪白宣纸铺开来,镇纸压好四角。
而后执起一支中锋狼毫,饱蘸浓墨,落下时,毫不迟疑,腕底运力,如挽千钧。
墨迹在纸上迅速勾勒出数条有力的弧线,旋即又显出嶙峋的山石轮廓。
寥寥数笔,一块奇石的筋骨气魄已跃然纸上。
“看准大势,落笔无悔。”
念慈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墨色在雪白的宣纸上凝固成型,仿佛老师笔下真有山魂凝聚。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自己案上的小笔,学着郑攸宁的样子,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在纸上画下歪歪扭扭的一撇。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又起,一阵急似一阵,敲打着午后的寂静。
日光悄然西移,将长长的窗影无声地拉过长?
与此同时,秦州西市,喧嚣鼎沸。
裴清梧一身清爽的青色窄袖襦裙,穿行在汹涌的人潮,步履轻盈迅捷,如同一尾灵活的游鱼,巧妙地绕过那些推搡和堵塞。
寿春公主有孕后,口味越发刁钻。
昨日,她才命人来找裴清梧,说是想吃些味道辛辣的点心。
这个时代,辣椒还没传入中国,但确实已有了辛辣的概念,不少人好这一口,故多用茱萸、胡椒等,营造辛辣的感觉。
裴清梧也只能用这种办法,但铺子里的存货很少了,也只能现行来西市购买。
香料摊集中的街巷上,琳琅满目,各色香料如山堆积。
褐红辛辣的红椒成串高挂,深紫近墨的丁香堆成小丘,金黄灿烂的姜块码得整齐耀眼……
更有胡商摊位上摆着稀罕的芫荽籽、小茴香、胡椒、肉豆蔻,在灼热的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奇异气味。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骡马的嘶鸣声……汇成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裴清梧的耳膜。
“小娘子!上好的茱萸!自家晒的,红艳艳,够劲儿,要不要来点?”
一个黝黑精瘦的摊主咧着嘴,捧起一把鲜红刺目的干茱萸向她兜售。
裴清梧的目光在那茱萸上停顿片刻,红得确实纯粹饱满,但她并未立即驻足,只微微颔首,步履不停,目光依旧向前搜索。
前方不远处,一个挂着胡香记幌子的铺面外,围着的人似乎更多些,她也更为熟悉。
就在她快要又到时,眼角余光瞥见斜前方小巷口,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穿着石青色的团花锦袍,步伐很快,瞬间就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梁景山?他怎会在此处?
裴清梧心头闪过一丝疑虑。
梁家的瑞芳斋在秦州经营已久,家大业大,伙计不少,自然不是她的酥山小集可以相比。
更何况梁景山一向自矜身份,怎会亲自来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她脚步不由稍缓,目光追着那巷口的方向多看了两眼。
巷内幽深,几无行人,那个身影已完全不见。
“裴东家,老熟人了!可是要寻上好的丁香?小店新到的安息货,香气最是纯正持久!”
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招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胡香记的伙计堆着笑脸迎了上来,指着店内案上摊开的几堆丁香。
裴清梧收敛心神,暂且压下那点疑虑,走了过去。
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指,捻起一枚饱满的丁香颗粒,凑近鼻端。
一股强烈而独特的辛香气息沁入鼻息,醇厚芬芳,足以证明品质不错。
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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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目光又扫过旁边色泽鲜红、形态完整的干茱萸,成色也属上乘。
“这丁香,还有这些茱萸,各要一份,烦请秤准些。”
那伙计连声应着,手脚麻利地开始称量包药。
等待的片刻,裴清梧再次朝那条僻静的小巷投去一瞥。
巷口依旧空荡荡的,方才那一瞥似乎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错觉。
她接过包好的香料,付了银钱,仔细收好,便打算转身离开这喧嚣之地。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旁侧的杂物堆后猛然冲出,似乎被什么推搡了一把似的,失控地撞向裴清梧。
饶是裴清梧反应快,也依旧没躲过。
“咚”一声沉重的闷响后,剧烈的冲击力狠狠撞在她腰腹之间,肋骨处传来尖锐的疼痛。
手中的香料纸包脱手飞出,暗红色的茱萸粉末和深褐色的丁香颗粒顿时抛洒开来,在空气中弥漫开一片辛辣的尘雾。
“哎——”
撞了人,那人却不停下来致歉,反而跑得更快了,一眨眼功夫,便已消失不见。
裴清梧也只能自认倒霉。
然而起身时,她摸了摸衣服,发现装着通宝铜钱的荷包不见了。
那可不行,她还有别的东西要买呢。
联想到刚刚那一撞,裴清梧很难不认为,是那人借着撞她,摸走了她的钱包。
“你等等!”
她下意识就去追,然而,在靠近那条小巷子后,黑暗处,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没等她做出反应,便将她扯进来巷子里。
她刚想张口呼喊求救,一张湿乎乎的布,就盖在了她的脸上。
霎时,裴清梧就没了力气,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她浑身酸痛,尤其是太阳穴,那里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由此目眩了许久,好容易聚上焦后,她才发现自己置身一片漆黑之中。
黑暗带来了死寂,死寂又让她心脏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刚才被拖拽磕碰的地方传来阵阵锐痛,手臂像是被捏碎了,后背撞击的闷痛也清晰传来。
她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灰尘和陈年朽木腐败的气味呛入肺腑,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有、有人吗?救救我啊……”
许是因为迷药的原因,裴清梧一张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该死,她一定是着了梁景山的道了。
只是不知,那个狐狸把她关在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裴清梧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眼前只有一丝极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处缝隙艰难透入,勉强勾勒出头顶腐朽梁柱的模糊轮廓,和蛛网摇曳的虚影。
身下是布满厚厚灰尘与碎屑的地面,四周弥漫着浓重的霉腐与朽木气息。
这里应当是一个废弃的仓库,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处处都是陈旧的痕迹。
“呃……”
正当她惴惴不安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传出了一道男人的声音。
她立刻竖起耳朵,警惕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那声音渐渐清晰,清晰到让她寻了过去,眼前一幕,让她目瞪口呆。
原是老熟人赛义德,只是,他却是蜷缩在角落里,难受地哼哼着,面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他,被人下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