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鹤影山人

作品:《桃花深处点心铺

    念慈似懂非懂,但看着裴清梧的模样,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世上有些规矩,本就是错的……我们活着,不是为了遵守错的规矩,而是要努力,让对的规矩取代它们。哪怕只是一点点改变。”


    “好了,把这书扔了吧,都是害人的东西……”


    裴清梧嫌恶地看了那本《女诫》一眼,顾恒立刻上前,将书丢进了放垃圾的地方。


    先生确实不太好找。


    教授男孩子,可以让他参加科举,将来或许能为官做宰,再不济去衙门当个小吏,也比什么都强。


    可教女孩,她又能做什么?嫁人、生子、操持家务……好像都用不着圣贤书。


    若是赵婉李引珠那样的高门贵女,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偶尔还能组织一些诗会,一展才华,可念慈不是。


    李引珠知道此事后,还提议说:“我大哥哥的女孩儿和念慈差不多大,家中有请女师,教导她学习,要不,让念慈一同来旁听?”


    裴清梧虽有些心动,到底还是拒绝了。


    李引珠的李,是陇西李氏的李,五姓七望之一,与当今圣人同宗,乃是顶级门阀世家,念慈户籍随了裴清梧,是商户,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时代,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可以教念慈不卑不亢,可以教念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李引珠的侄女或许也不会看不起人,但……那些差异,终会在方方面面显现出来。


    功成名就如宋濂,犹会记得昔年求学时,同窗的满身富贵,映衬着自己的捉襟见肘。


    她不想让念慈过早承受这些。


    顾恒见裴清梧因此事,眉头打了死结,一副郁郁之派,心下不忍,提议道:“不若我陪东家好好逛逛,散散心,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呢。”


    “也好。”


    西市是秦州有名的商业区,这里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吆喝声不绝于耳,配着铜钱落进口袋里的叮当声,一派繁荣之像。


    裴清梧对这个地方,也满是回忆。


    “阿恒,当初你东家刚脱离了孙家那火坑,身无分文,只能靠着在这里摆摊卖龙须酥挣钱。”裴清梧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事似乎过去好久,又似乎还是在昨天。


    刚穿越过来没多久,一睁眼举目无亲,兜比脸还干净,只拼着一口气,去官府提了自立女户。


    好在她人很幸运,遇上了张公,还遇上了赵珏这样明察秋毫的明官。


    要不然……


    顾恒不知道怎么接,毕竟那个时候,他还是重伤昏迷的状态。


    “摆摊的话,一定很辛苦吧……”


    裴清梧笑着摇了摇头:“还好,那天我第一次做了点心卖,没做多少,又承蒙父老乡亲关照,很快就卖完了,没待多长时间。”


    说着,她指了指一家布料店:“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咱们去扯几块夏布,裁新衣服。”


    刚一进店门,老板就立刻迎了上来:“娘子,郎君,要看点什么?”


    “买几匹轻薄的布料,做夏天的衣裳。”


    老板“哎”了一声,觑着眼,上下打量了裴清梧一番。


    小娘子身形高挑,容貌清丽,通身气派不俗,但只有一样,那便是衣着打扮,是银红妆花缎上襦,配月白长裙,虽是较好的衣料,也并非是锦缎这种名贵的丝织品。


    想来,是和自己一的商户。


    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引着裴清梧和顾恒走向陈列夏布的柜台。


    “娘子好眼光,这暑气已然上来了,是该备着些轻薄透气的料子,您这边请看——”


    他手脚麻利地捧出几匹布:“这是上好的葛布,料子疏朗透气,是咱们本地的手艺,穿着凉快不贴身,价钱也实在,做家常衣裳最适宜。”


    接着又拿起一匹颜色稍深、纹理更细密的:“娘子再看看这纻布,比葛布更细密些,也更挺括些,浆洗后不易起皱,做外出见客的衫裙也体面。”


    边说,他边特意用手捻了捻布料的厚度和垂感,给裴清梧看。


    “若想更舒适些,小的这儿还有从南边来的白叠布,轻柔吸汗,贴身穿着比麻布更软和舒服。只是这价钱嘛,就要比麻布贵上三四分了。”


    他指着一旁几匹颜色素雅、质地明显更柔软的布料说道。


    这些棉布没有绚丽的色彩,正符合商户身份的限制,但也足够舒适体面。


    “娘子若是想添些鲜亮颜色点缀,不妨看看这细绢裁的披帛?薄如蝉翼,搭在身上既透气又添几分颜色,还不算僭越规矩。”


    指的是一些素色或简单印花的薄绢。


    裴清梧伸出手,细细抚摸着葛布、纻布和棉布的质地,感受着它们的透气性和柔软程度,认真比较着。


    除却她自己,银岚、茜桃、锦娘等女子,也是需要新衣的,更别提念慈和明义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今日晨起的时候,还发觉明义的小衫子短了一截。


    小孩子皮肤细腻,需要透气,用白叠布最相宜。


    大人们就穿纻麻布吧,反正她现在有钱,规矩拘着不能用好料子,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更舒服一点。


    包了几匹颜色鲜亮的,裴清梧又指了指顾恒:“老板,麻烦挑两匹他穿的料子。”


    顾恒吃了一惊,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那极有眼色的老板忙迎了上来:“哎呀,这位郎君是小娘子的夫婿吧,瞧着相貌不俗,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我、我不是……”


    老板没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拿了匹湖蓝色的纻麻布,在他身上比划,一边比划一边问裴清梧:“娘子看这颜色如何?您家夫婿白得跟雪瓷似的,这湖蓝色最衬了。”


    确实,在湖蓝的映衬下,顾恒愈发肤色如雪,眉眼秾丽。


    只是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此刻红得像是秋日里成熟的林檎果①。


    “嗯,好看。”裴清梧笑道:“我们阿恒生的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是吧,小娘子再看看这个颜色,如今在秦州城的小郎君里,可盛行了。”老板又取来一匹淡绿色的。


    这个颜色容易显黑,但顾恒生得白,反而是锦上添花的好看。


    “那就这两匹了,麻烦老板,把我挑的布料都包起来,着人送到安业坊酥山小集去。”


    又为石大勇挑了两匹后,裴清梧付了钱,嘱咐过后,拉着顾恒离去。


    “东家,刚刚……”


    “嗯?刚刚怎么了?到夏天多做两身衣服而已,放心,你东家我有的是钱。”裴清梧豪迈地拍了拍胸膛。


    “我是说,刚刚……”


    布料店老板以为二人是夫妻的事……


    正巧这个时候,裴清梧被街边贩卖的糖蒸酥酪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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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了。


    一个老妇人守着担子,揭开木桶盖后,清甜的奶香,混杂着淡淡的酒酿香气,幽幽飘地散出来。


    桶内是凝脂冻玉般的乳白色膏体,表面颤巍巍地荡漾着,淋了一层琥珀色的蜜糖,撒着碎杏仁、葡萄干和鲜艳的樱桃脯,在午后阳光下,晶莹剔透,诱人食指大动。


    裴清梧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阿婆,来两份。


    老妇人笑眯眯地应着,用薄竹片取了两份,盛在青瓷小碗里递给她。


    裴清梧迫不及待地用瓷勺舀起一小块。


    乳酪软滑细腻,入口即化,醇厚的奶味、蜜糖的清甜与果脯的酸甜交融,冰凉沁脾,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细细品味过后,她满足地眯起眼。


    顾恒站在一旁,那句关于“夫妻”误会的解释,已在唇齿间盘旋了许久,此刻却再也无法出口。


    心底那股窘迫与躁动,最终化作一声极轻极轻的长叹,悄然消散在喧嚣的市井声中。


    “阿恒,这个好吃,你也来一份!”


    裴清梧把另一份递给了他。


    “嗯,好,谢谢东家。”


    接过酥酪后,他微垂下眼睫,将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连同那句未及出口的话,一并用力地摁回了心底最深处。


    今日逛街,花了不少钱财,除却布匹,裴清梧还买了些首饰花卉,大物件就让店家差人送过去,小物件,就叫顾恒在手里拿着。


    路过一家书肆时,裴清梧招呼他:“我们去这里看看,给念慈买两本书。”


    书肆老板和裴清梧也算熟人了,见她进来,立刻笑着上前:“裴东家,真是稀客!刚巧我这里啊,进了一批新书,顺眼的,你拿走就是。”


    “都是做生意的,我哪能随意拿你的东西?”裴清梧推脱到,看起少儿启蒙读物来。


    挑了两本后,又拿了几本话本子。


    正欲走时,裴清梧一个抬头,见书肆墙上,悬着一副墨梅图。


    画中老梅虬枝如铁,苍劲盘屈,傲然伸展。


    枝头寥寥数朵梅花,只用极淡的墨色点染而成,清瘦疏朗,不着脂粉,却透着一股孤高清绝之气。


    墨韵浓淡相宜,枝干干涩枯劲,仿佛经受了无数风霜,而那几朵淡墨梅花,却似在料峭寒风中悄然绽放,暗香浮动,风雪犹存的意境跃然纸上。


    整幅画构图奇崛,用笔瘦硬孤峭,韵味悠长。


    裴清梧驻足凝望片刻后,细看题跋,落款处,写着“鹤影山人”的雅号。


    “老板,这画是……”


    老板看了一眼,道:“哦,这是一位郑姓小娘子送过来卖的,她说,她号鹤影山人。”


    “小娘子?”裴清梧兴趣更甚。


    “是啊,看着也就二十多岁,孤身一人到秦州来的,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老板想了想:“好像也不会别的营生,不过那一手书画,真是一绝,每每在我这书肆里挂出来,很快就卖掉了。”


    “裴东家喜欢?好说,我给你个友情价,收你……”


    “不必。”裴清梧抬手制止:“我原价买下这副画,只是,另有一不情之请。”


    书肆老板已猜到些许,但都是做生意的,精明得很,并不直接点破,而是道:“什么不情之请?裴东家请说。”


    “我想,让老板为我引见一下,这位鹤影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