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努力避开游行的人群，驶向城门方向。然而，乱世出行，关卡最难。一出天津城，便遇上了伪军设的检查岗，旁边还有一名日军宪兵冷眼监督。


    司机和陪同的婆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婆子赶紧下车，脸上堆满讨好的笑，说着“家里太太急病，要去北平瞧大夫”，说着，手里熟稔地将一叠钞票塞进伪军班长手里。


    那班长捏了捏厚度，又瞟了一眼车里脸色确实不好的女人，这才歪歪嘴，示意放行。那日本宪兵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追究。


    小车得以通行，车上众人都松了口气，以为难关已过。不料刚开出不到半个时辰，在一段相对偏僻的路段时，身后竟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队约五六人的骑马者追了上来，这些人的穿着便衣，腰间鼓鼓囊囊，神色彪悍，看着不像之前的哨兵那么好打发了。


    他们直接打马拦在车前，为首一人用马鞭敲打着车窗玻璃，厉声喝问：“干什么的！停下检查！”


    车内的婴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和吵闹惊醒了，顿时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婆子吓得脸色发白，一边哄着孩子，一边颤声重复着“去北平看病地，去北平看病地。”另一个婆子伸出一只拿着一叠子钱的手，没敢下车。


    特务们显然不满意，围着车打转，目光凶狠地打量着车内，像是在动坏心思。


    隐在路边树丛里看热闹的大黄，被那孩子尖锐的哭声吵得耳朵疼，它烦躁地扫了下尾巴。


    这群人没完没了的纠缠，让它有些不耐烦了。


    它只是觉得那车里有林卓的味道，让它有点好奇，想凑近闻闻清楚，却被这群两脚兽挡了路。


    大黄下意识地，泄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


    这气息对人类意识影响极小，几乎无法察觉，但对于敏感的牲畜……


    “唏律律——”


    这群人□□的马匹仿佛同时受到了无形的巨大惊吓，猛地惊嘶起来，齐齐扬蹄人立而起。


    手里的缰绳也瞬间脱了手，一个被直接甩飞，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另一匹惊马调头狂奔，拖着死死拽住缰绳的特务，亡命奔逃。


    “八嘎！控住它！”


    “怎么回事？”


    一众特务们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了一团。“砰！”不知谁的枪走了火，子弹擦着地面溅起一串土石。


    刹那间，马惊人叫，怒吼与惊叫混成了一团。


    这场面来得突然，结束得也是诡异。


    转眼之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一队人马，就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个爬在地上打滚的人影，在扯着脖子嚎叫。


    小车里的婆子和司机都看傻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是天赐良机。司机猛踩油门，车子立刻蹿了出去。


    就在车子经过那片混乱的路边时，一道黄色的影子轻巧地一跃，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车顶，又顺着尚未完全关严的车窗缝隙，灵巧地钻进了车内。


    “哎呦喂！哎呦喂！哪来的野猫！赶紧滚出去，快！快扔出去！”婆子大惊，急着叫唤起来。


    这刚被吓飞的魂还没定呢，又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这什么日子，老爷怎么没算算呢，婆子大胆的腹诽她家老爷，却不敢伸手推大黄，怕挨挠。就不停地大声叫唤，企图把大黄吓出去。


    “算了，快走吧……”虚弱的苏太太开口阻止了。她看着这只突然出现的大黄猫，毛色光亮，神态从容，被婆子对着大声叫嚷，却丝毫不慌，甚至还带着点鄙视地撇着大呼小叫的婆子。


    苏太太看着大黄猫这眼神，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和慌乱竟平复了一些。


    尤其是这大猫一上车，一直哭闹不休的孩子，竟止住了哭声，眨着泪汪汪的眼睛，眼珠转着，好像在找着什么。


    “嬷嬷快别叫了，再惊着它，你看宝儿现在都不哭了。赶紧走，别停车，就让它待着吧，这猫瞧着……也不像会伤人的样。


    或许……或许这是个吉兆。”苏太太知道自己在强行找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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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她轻叹一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想摸摸大黄。


    大黄瞥了她一眼，没躲开，也没搭理，自顾自在座椅角落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揣起爪子，闭上了眼睛。


    什么吉兆凶兆的，它只是觉得这里终于清静了，而且那股淡淡的味道。还让它有点怀念的，这个位置，白无常的味道更浓一些。


    婆子见太太发话了，孩子也真的不哭了，虽觉的不妥，但逃命要紧，也只好嘟囔着作罢，不叫嚷了。


    小车加速，朝着北平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大黄，这只沧州城的城隍老爷，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开启了一场前往北平的意外旅程。


    小车颠簸着，终于望见了北平巍峨的城墙。


    然而，城门口依旧设有检查岗哨，排队等待进城的队伍缓慢前行，空气沉闷且焦灼，苏太太面色更是不好看，婆子看着也心急，心里琢磨着，太太在这月子里折腾一趟，这往后，不将养个两年，都补不上身体的损耗。


    轮到苏家的小车时，一个面色倨傲的伪军士兵走上前来，粗鲁地敲打车窗。婆子立刻熟练地堆起笑脸，下车又是一通“太太重病，进城求医”的说辞，手里熟稔地将又一卷钞票塞了过去。


    那士兵捏了捏钱，斜眼瞟了瞟车内，见苏太太确实一脸病容，才不耐烦地挥挥手放行。


    车子重新启动，驶入北平城的灰色街道。婆子松了口气，终究忍不住低声抱怨着：“这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一层一层的扒皮，就没个尽头！咱们百姓这点活路，都快被这些扛枪杆子的榨干喽！”


    虚弱的苏太太靠在座椅上，闻言也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嬷嬷，也别全怪他们。这年月，兵荒马乱的，谁不想抓着点小权就拼命捞好处？没准他们站这个岗、干这个得罪人的差事，也是上下打点才求来的，自然要从过往行人身上找补回来。都是这世道逼的……”


    她这番话，本是无奈之下的感慨，却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假寐的大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