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负心女

    他看着歪歪扭扭的字迹,大发慈悲,却是握着她的手,蘸了朱砂,在杂乱的墨迹上,缓缓写下了三个字。


    “何凝之。”


    鸾飘凤泊,分明是极飘逸潇洒的字。


    桌案前的少女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像扭曲蜿蜒的蛇。


    在她的手背上,冰冷的身躯纠缠着,不断收紧,勒得她快喘不过气。


    缨宁想要服个软,偏他连这点机会都不给,四下无人之地,他手里的笔或重或轻,一点一点,落到了她的唇上。


    “之前没见过你,今日头一遭,给你长点记性。”


    朱砂干透了,她也惊出一身汗。


    何凝之离开前夸了她一句乖。


    只因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声音。


    旁人听不见,只有他能看见,这样不为人知的隐秘取悦到了他。


    缨宁喘息剧烈,屋内炭火烧得太足,她后背都湿透了。确认他人走远了,她连忙躲到自己的屋里。


    对着昏黄的铜镜,她用力擦拭自己脸上的朱砂,可擦来擦去,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怎么会这样……


    他到底是谁?


    无计可施的少女一头扎到冷水中,像是做了一个噩梦,睁开眼来,一切还历历在目。


    她冷得发抖,换了衣裳,强装镇定出来,桌案上竟多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


    她一刹那白了脸。


    缨宁想砸了这只镯子,又担心被他当场抓住,思来想去,她将镯子放在了原来位置,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抄自己的书。


    等到抄完了三本,她向府里的管事告假。


    新管事踪迹难寻,她找了半天,方才寻见一个熟面孔,是李妈妈跟前看账本的少年锦心。


    锦心此刻正揣着袖子在外头晒太阳,看到她,扬着笑道:


    “妈妈近来跟着家主去城里了,你要告假的事,我会转告新管事,你先走吧。”


    缨宁写了几个字,少年点点头:“我说话也算话,你走就是了。”


    见她还是不放心,锦心站起身来,想跟她开个玩笑,可到了跟前,对着那一双妩媚的眼,又说不出话来。


    跟一个哑巴开什么玩笑!


    况且后头还有个风流种子,届时若让他知晓了,自己这日子怕就不好过了。


    他催促缨宁赶紧走。


    而缨宁见他那信誓旦旦的样子,信了他一回。这之后,她到厨房里见了翠翠,将翠翠要的东西记下,背着包裹往城里走。


    从别院到城里,光靠脚,要走上一天。


    穿着月白袄子,宝蓝裙子的少女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走在乡间路上。这一路她不怎么休息,饿了啃几口干粮,冷了则将裹头布系紧一些。


    从月府出来之后,缨宁的日子一向有些艰难,只是凭本事赚了一点小钱,便觉得往后盼头大着,眼前这些都不算什么。


    日头慢慢西斜,她加快脚程,赶在日落之前进了城。


    晚风将头发吹得乱糟糟的,碎雪融了湿了又结成冰,伴随着温热的呼吸,一半化作水汽,面庞泛红的少女擦了把脸,走到相熟的书肆。


    眼下店里的主管要关门了,门板插了一半,见了她,大为吃惊。


    “姑娘这是去了哪里?好些日子不见,近来可安好?”


    缨宁笑了笑,点着头,将自己包裹里的书拿出来。


    她已经事先写好了字条,主管与她相熟,知道是卖书,当下进店来看。


    三本都是幼童的启蒙书,字端端正正,干干净净,没有一处擦改,跟印出来的有的一比,只是书堂里人手一本的书,纵然抄的再认真,也卖不了高价。


    不过好在她是个哑巴,也向来不讲价。


    书肆依旧按市价给她结了。


    缨宁接着那三百文,连连道谢。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这往后就是她跟翠翠出去闯荡的资本。


    缨宁揉了揉脸颊,心满意足。见天黑了,她循着记忆去私园巷子里的老房子睡了一夜。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就赶着去置办两人要的东西。


    翠翠近来在厨房里偷学了一手,让她买一口铁锅,以后两个人闲来无事,可以去外头开个火。而她自己则要买些针线络子。


    缨宁跑动跑西,挑挑拣拣,不觉天色大亮,红日高悬。


    天依旧冷得厉害,她呼着白气,胸前是包裹,背后是铁锅,出了城,一路小跑着。


    下过雪的地经日头一晒,有些泥泞,她踩在草上,草又在林子里,隔着树,过山坡,泥泞的道上人越来越少。


    等她发现自己走到一处阴暗的地界时,心里忽然慌张起来。


    像是察觉到危险,缨宁赶紧往泥泞的大路上逃。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那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凭着感觉往下一蹲,竟堪堪躲过了脑后的一闷棍!


    “居然还会躲?小看你了。”


    一个蒙脸大汉诧异之余又补了一棍子。


    缨宁这回没站稳趴了下来,竟又躲了过去!


    她扭头看着粗长的棍子,还没挨打,头就已经开始疼了,身体不受控制,开始手忙脚乱往外爬。


    这里剪径的贼人非要等她满载而归,才下手。


    缨宁将这点钱看作是命,性命垂危之际,迸出一股巨大力量,竟让她逃脱了身后的几个贼人,一路跌跌撞撞上了大路。


    路尽头有一辆马车正驶来,狼狈的少女张开手,一边跑一边挥。


    “别跑!”


    身后的声音像是催命符,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朝这唯一一辆马车跑去,此刻已然忘了对生人的恐惧。


    马车越来越近了。


    那车夫似乎发现了这点异样,叩了叩马车的车门。


    “怎么了?”


    秦思看着邋里邋遢的少女,迟疑道:“那好像咱们别院的小……缨宁。”


    “小哑巴?”


    何凝之露面。


    寒风料峭,只见不远处,一个少女正没命地在跑,身后是几个蒙面大汉。


    都道这一路有贼人,没想到光天化日就冒了头。


    当真是年关难过,连规矩都忘了。


    秦思抽出身后的佩剑,当即跳下马车。


    冬日的光照冷如寒冰,落下的影子更是单薄如纸。


    裂帛声响起,剑刃越过缨宁的肩膀,挑开了身后砸来的木棍。


    那贼人见形势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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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头的即刻转身,其余人等停了步子,见那马车里又出来两个男人,手中剑刃极为锋利,方才有逃离的意思,只是此刻为时已晚,秦思已先一步追了上去。


    而缨宁跑了一路,如今得脱险境,浑身酸涩发软,一时间竟没站稳,“咚”一声倒在地上。


    不好!


    她的锅!


    她挣扎着爬起来,却如泥潭里滚过一般,更狼狈了。


    身上落了一层阴翳,她撩着垂落的头发,抬起头来,看到两抹亮眼的色泽。


    一红一白,在周围的萧瑟中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红的如火一般,烧得她眼睛发烫,不自觉想要抠掉自己的眼珠子,强当做没见过。


    白得那个则又像雪一般,干净得让她自惭形秽。她情不自禁捂住脸,伏在地上,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怎么了?摔疼了?”


    男人收了自己的佩剑,弯下腰来,可任凭怎么劝说,地上的少女都不肯抬起头。


    她肩头轻微颤动,不用猜就知道,此刻想必在掉眼泪。


    何凝之见状,蹲下身来,曲起手指,对着她那口锅敲了两三下,揶揄道:“以后不能叫你小哑巴了。瞧瞧,这口锅扣在身上,多像个水龟。”


    “你喜不喜欢乌龟?哭得这么厉害,应当是喜欢极了。以后回去了,就让李妈妈给你改个应情应景的名,叫……水龟如何?正好你眼泪也多——”


    “啊!”


    缨宁咬着牙,见了楚盈,本就羞愧,偏他又在一旁叽叽喳喳,更是让她无地自容。她恨极了,大叫一声。


    楚盈微诧:“你能发声了?”


    缨宁愣住,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只是喉咙里的声音分外模糊。


    楚盈见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欣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免得以后有歹人,你连个声都没有。方才凝之说话有些难听,你切勿放在心上,他人其实不坏。”


    缨宁垂着眼,脸颊涨红。


    她悄悄侧过身子,打理头发,稍稍捯饬之后,这才转身面对着他。


    “他是谁?”


    楚盈感受着掌心上划过的笔画,余光瞥了眼身侧的男人,似笑非笑道:“这是红蓼别院的主人。”


    何凝之侧身,却是不应答。等到楚盈以眼神示意他时,方才接下了这个假身份。


    他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隐隐猜到了什么,于是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吩咐两人赶紧回去,自己留下跟秦思处理这一伙贼人。


    不多时,缨宁上了马车。


    楚盈叫她把湿哒哒的脏衣服换下,免得染风寒。


    车内有干净衣裳,缨宁红着脸,趁四下无人,蹭了一蹭。


    男人的衣裳有些宽大,她将腰带系了几圈,袖子挽了几道,勉勉强强才算有点合身。


    楚盈驾着车,马车哒哒压过积雪,没了外人在,她露出脑袋,心里有太多话想说了,只是一时间无法开口。


    她伸出手,先轻轻点了男人宽阔的肩。


    楚盈会意,笑道:“这一路颠簸,你好好写,我尽量往对的猜。”


    缨宁想要将那日何凝之对自己做的事写出来,但落笔之际却犯了难。


    这样写真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