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还她
作品:《一株蛮姜》 赵蛮姜平日里也无事可忙。她找岐王要了些医书典籍,偶尔配着些药材钻研钻研,其他的时日不是四处晃悠,就是练练字。
今日看着外头的日光似乎格外柔和,便取了字帖,到小院的石桌那边去练字。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和秋叶棠的东南三院里一样,赵蛮姜所住的王府的小院,也有一方石桌。不同的是,东南三院的石桌上什么都没有,这里的石桌上刻还着棋盘——兴许是依了岐王的爱好。
说起来,东南三院的石桌边上还有棵高大的银杏,有些年头了,每到这样的时节,叶子就开始泛起点点碎金,再晚一些时候,会染上整片整片的热烈的明黄,煞是好看。
赵蛮姜常常就躺在这株银杏树下的躺椅上,观赏缀在那一扇扇叶里的春夏秋冬。
而这里的石桌边上是一株新种的小槭树,还不足以成荫,稀拉拉的叶子,风一吹,都没什么响动。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以前在秋叶棠的时候,赵蛮姜无事时也会在院子里的石桌边练字。叶澜这时候会很听话地在一边坐着,有时觉得无趣了会去边上逗个鸟,抓个虫,或者干脆抱着木剑,坐在树下打盹儿。
偶尔阮久青病人少的时候,也会陪她坐在石桌边上,有时看着她练字,有时给她打扇,有时帮她研墨。
易长决便会坐在主屋里品着茶,或者拿着书卷,偶尔,也看一眼屋外。
——如今想来,那些时日仿佛偷来的,美好得不真实。
易长决走到赵蛮姜的小院的门口,看见院里练字的人,顿了顿,才抬步走了进去。
“易——”听到脚步声,赵蛮姜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回首把风带起的纸重新铺好,摆弄着手里的笔,不抬头地问:“你要出门吗?”
赵蛮姜算是摸着了些规律,在岐王府的时日,他出门或者回来,会过来她这边看一眼。
“嗯。”易长决点头,缓步走到石桌边上,负手看她摆弄着笔墨纸砚。
赵蛮姜也没有多招呼他,自顾地坐着,压好纸准备继续练字了。
她看了眼墨盒,发现里面的墨已经被吹干了,便直起身,准备取水研磨。
只见眼前易长决的长臂一伸,先自己一步接过了,顺手取了石桌上的墨条,小心地倒了些水进砚台。做完这些,他略弯了腰,直直地拿着墨条,端正地一下一下地研着墨,看起来一丝不苟。
赵蛮姜怔愣了一下,然后重新坐下来。
易长决从来没有为她研过墨。以前在秋叶棠,还不会研墨的时候,阮久青手把手地教过她,后来她会了以后,便也能自己研墨了。只有阮久青无事的时候,会像这样,坐在边上,一边看自己练字,一边给自己研磨。
一时间,赵蛮姜有些恍惚。
直到似乎很久很久之后,听到耳边易长决清冷的声音响起。
“今日过来,也是有事同你说。”
“什么?”赵蛮姜抽回了思绪,下意识应了一声。
“过几日是庄国的霜节乐典,宫里那边传来消息,太子妃想邀你一同赏乐。”易长决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认真地研墨。
“霜节乐典?”
赵蛮姜早先听孙先生稍提起过,以前世人都传,镜人重文,邺人黩武,焱人爱酒,庄人好乐。后来大邺国分裂成如今的支桑、廿州和茕国,这个说法才慢慢被淡化了。
霜节乐典便是庄国一年一度乐器音律相关事宜的大型集会盛典。
赵蛮姜心下好奇,在朝颜宫的时候,虽与太子妃算得上有些交情,但是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但不用困在岐王府总是好的。
“我可以去吗?”
易长决停了手里的动作,敛眉看着她,“你若想去,今日朝会上我会同陛下提及此事。但,届时你的那个身份,也将公诸于世人了。”
这不是一举多得么!
赵蛮姜虽压着内心的雀跃不好表露的太明显,但瞳仁里像是浸了日光,抬眼看着他说:“想去的。总关在岐王府太无趣了,我这个公主身份不是早就被人知晓了么,都被人搜罗了那么一大圈,早就遮掩不住了。况且王府里还有这么多人把守,不会有问题的。”
易长决还是凝着眉,不接话。
他还是不愿意把她放在太过显眼的位置。
赵蛮姜见人犹豫,把往日哄阮久青的架势端出来,蹭过去拽他的袖子,“你看这回太子妃主动相邀,往日在宫里她对我也多有照拂,我也想见见她。”
易长决的眉目略微动了动,半晌才应道,“好。”
“我到时也过去,同你一起。”
“好——”赵蛮姜挂着副笑嘻嘻的面容,见他磨好了墨,去取笔蘸墨。
易长决放下墨条,直起身,又看了她一眼,“我先走了。”
说完,便要负手离开。
可他转身尚未走几步,又折回来,看着赵蛮姜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忘了什么东西么?”赵蛮姜疑惑地问。
易长决抿了抿唇,环顾了一下这方小小的院落,淡声开口道:“没有。”
赵蛮姜维持着那个表情没变,手里拿着毛笔顿着,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见他已经跨着大步离开了。
她不明所以地嗤笑了一声,便埋首继续练字了。
不多时,日头渐高,赵蛮姜准备收拾了东西回屋。她还需要去查阅一些庄国霜节乐典相关的典籍,做一下筹备。
突然,她到注意到院外有响动,看到几个小厮正忙活着什么东西,回神往院门口看过去。
只见那几个眼熟的岐王府家丁在院外准备进来。
“王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赵蛮姜疑惑。
王管家站在最前头,朝人躬身行礼,“给赵姑娘院里备着的,是在下顾虑不周全,以后赵姑娘有什么想添置的,吩咐在下就好。”
赵蛮姜起身准备过去查看,就见王管家招呼着后面的家丁仆从,抬着两张躺椅屈身进来,环顾了院子之后,放在离她不远处的院墙边上。
安置好躺椅之后,王管家一行人未多作停留,便行礼告退了。
原本那个位置上几丛不在花期杜鹃花盆被他们搬开,两张躺椅整齐地并排摆在院墙边上,构建了一幅略微熟悉的画面。
而此时,赵蛮姜愣在原处,这恍然意识到,这个院子的很多东西的陈设,是在效仿着秋叶棠东南三院的布局。
只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她缓缓踱步到躺椅边上,坐了下来,脑海里炸开了一个念头。
易长决似乎是,想把秋叶棠的生活,一点点还给她。
*
由于庄国的霜节乐典还包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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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祭祀的章程,这一日参与的人,着装都要正式些。
赵蛮姜的朝服是岐王让人帮忙准备的。虽不是顶格正规公主规制的样式,但一层一层精致的锦袍包裹着,一条长长的锦绶披挂着,满身琳琅的珠翠璎珞点缀着,也自然撑起一派庄重华丽的威仪来。
这次的霜节乐典岐王也会参与,他与易长决一早要参与祭天的庆典仪式,都已提前过去了。
赵蛮姜只是观礼,也无参与祭天的资格,便是午后才出发。只是一出门,看见眼前的架势,顿时有了掉头回去的念头——
崔言平日里守着岐王府,此刻带着一众侍卫,团团围住了一辆马车——若不是这辆马车足够精致华丽,这让外人看来,便分明是一副押送犯人的架势。
赵蛮姜嘴角压下,先前雀跃的心思也跟着冷下来。她面无表情地向崔言点了点头,被搀扶着上了车。
车驾人马浩浩荡荡地往霜节乐典的礼台那边行进,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头那边传来一声洪亮的——“停!”
车驾应声停下。
“迎,客卿繇宛公主,恭请上祈丰台,入贵宾席观礼。”外边迎词入耳,有人掀开了车帘,赵蛮姜理了理发鬓,牵着裙摆,矮身出了马车。
霜节乐典在庄国最大的神祀坛,坛台有三层,从底层往上走分别为祈雨台,祈丰台,和最顶层祈天台。
在两道坛墙环护之外,是最底层聚集着百姓,有些为围着演奏,有些支摊买卖,有些随意闲逛,更多人对这传闻中的公主颇有些好奇,凑着过来瞧热闹。
赵蛮姜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盛大的场景——饶是桑城的愿灯节,也远不如这时的气派恢弘,人们拥挤又有序地站在道路两侧,被一道道侍卫的人墙拦在外侧,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她这里探究地看过来。
火红的地毯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前方的高台,远远看去,像是成神之路的天梯。
她被搀扶着下了马车,一步步礼仪端正地往前走。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赵蛮姜只觉手心都在冒汗,脚步似乎都虚浮起来。她有些紧张,干脆低头,准备只看着地面往前走。
可是两侧庄国民众小声的讨论,一声声地跑到耳朵里,不像是说自己,又像是在说自己。
“这个什么公主,好像是个前朝的,这不是想借我们庄国的兵复国么?”
“说的好听是公主,你看那阵仗,不就是一个人质么?”
“这公主生得可真好看,你看看那脸蛋长的,跟神仙似的……”
“听说她被关在岐王府,这么个漂亮人儿,莫不是早被那瘸腿王爷,或者那二主子收了……不然怎么好端端地关在这岐王府……”
……
一声声越发刺耳的议论声在赵蛮姜脑子里炸开,她的手越攥越紧,胸腔开始积蓄起愤恨——不是她的过错,可她要担着那些莫须有的非议与污名。
她抬起头,目光没有分去人群一眼,而是直直地注视着前方的高台,一步步,更坚定地往前走。
要往高处走。只有站在足够高处,那些脏污便沾不到衣袍。
她曾经偷过一支钗,后来那支钗,成了一把钥匙,锁住了她在莲花街污泥一样的过往。
如今她偷来一个公主的身份,它变成了一把带着荆棘的利剑,刺伤自己的同时,替她劈开了一条走向高台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