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冤枉

作品:《一株蛮姜

    叶澜被关起来了。


    相较于上一次赵蛮姜大动干戈的反抗,这一次她出奇地平静。


    岐王长瑜跟她解释说,毕竟是叶澜的过错,哪怕是没有伤到人,但是那日生辰宴上闹出的动静太大,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需要给盈和朝家那边一个交代。


    赵蛮姜不是不懂,这是要做一个他们这些权贵要的体面过场。


    但她安静是因着另一层原因——在查清那个诡异声响之前,叶澜还有再被利用的可能性。与其在那种情况下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还不如先拘着他。


    所以她只是同岐王确认了一下叶澜被关起来的环境是否还舒适,吃穿会不会苛待,以及会被放出来的时间。


    好在,易长决提前都安排过了。


    过完了中秋,热气逐渐褪去。这一日天阴着,偶有几阵凉风送过来。


    赵蛮姜嫌院子里闷,晃荡来荷花池边的亭子里吹风。


    荷花池里已不是大片繁盛的油碧色,冒着小片小片的绣黄。稀疏荷叶空隙里穿插着几株枯何枝,有几个莲蓬零星地支出来。


    有些颓败了,算不得多美的景。


    赵蛮姜本也无意赏景,脑子里都是七零八落的碎片碰撞着。思虑着还有何人可用,思虑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想着想着,也深觉无力。便也不再难为自己,坐着打起了瞌睡。


    正要趴在石桌上小睡,看到侍卫推着岐王长瑜朝她走过来。


    赵蛮姜醒了醒神,直起身,迎过去行礼。


    “蛮姜姑娘。”长瑜眉眼柔和地点头回礼。“这些日子在王府可还住得惯?”


    赵蛮姜看着四轮车椅上的青年,他同易长决眉眼确实相似,但不同的是,易长决神色大多是冷峻,长瑜却透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息。


    “嗯,很好,岐王殿下待人亲厚,王府里的人上行下效,也很宽待我。”赵蛮姜敛着眉,拿捏着分寸回答。


    长瑜轻笑起来,嘴角柔和地勾起,温和地说:“你也不必如此客气。我也知你日日拘在府里,难免觉得烦闷,但阿斐也是担心你……你在王府还要住上一段日子,就当自己家里就好,自在些。”


    赵蛮姜把这几句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只觉得这里面透露的信息有些多,她打算同岐王套套话。


    “阿斐是……”


    “哦,你们那边应当习惯唤他阿决。这以往是他母亲取的小名,后来当字称。”


    其实先前赵蛮姜听他这样喊过易长决,只是没话找话,但他这么答倒似乎又有别的一层意思。


    “他母亲?”赵蛮姜疑惑,“你们不是亲兄弟嘛?”


    长瑜一愣,随即扯出一个略微尴尬的笑,“原来阿斐也没有同你说过。”


    “他是根冰棱子,半天也捂不出一句话,也不会同我说起家里的事。”赵蛮姜说完又觉得背后这么编排他有些失礼,忙找补了一句:“可能是我不甚了解他……”


    长瑜轻轻摇了摇头,缓和了神色,语气也轻松下来,“不过他小时候确实要活泼些的。”


    赵蛮姜来了兴致:“他小时候什么样?”


    长瑜略微回忆了一下,“活泼但是懂事。有一年他也就四岁吧,父亲征战回来,带回了些牛乳糖,分给我们兄弟俩。不知他的是吃完了还是弄丢了,过来寻我,但又不说是想要糖。也怪我反应过来的慢,硬是看他在我院子里转了一天。后来回过味来,才托嬷嬷偷偷塞给他。”


    “从小就这么别扭啊!”


    “但是他也吃了不少苦,我父亲,确实有些……”长瑜顿了顿才说,“我也是后来才知晓那件事,他被送去秋叶棠之后,年纪又小,又人生地不熟。起初有一位师兄对他很是照顾,他对那位师兄便稍多依赖了些。但那位师兄是镜国人,父亲担心他年纪小受到影响,日后立场不坚定,便暗中把那位师兄送走了。”


    “他知晓此事之后,他便不主动同人来往了,性子慢慢也越发冷。往年还回来过生辰,他母亲故去之后,便不怎么回了。”


    怪不得秋叶棠那地方能养出他这么冷的性子。那么小的年纪,身在他国,无从分辨身边的将来是敌是友,只得小心翼翼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敢再交付情感。


    好像有点可怜。


    赵蛮姜不由想起曾经年祺的话,心口涨涨的。


    “那他为何会被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长瑜轻叹一声,似乎不愿多提,只缓缓道:“都是一些深宅的旧事,不提也罢。”


    然后垂头正好看到她腰间别着的玉佩,便岔开了话题,“阿斐的名字原本同我一样,均源自玉器。我是长瑜,他是长玦。刚出生的时候,父亲还送了他一块玉玦,我见那块玉玦佩在你身上了,想来阿斐很看重你。”


    赵蛮姜略微吃惊,垂首看了看腰间别着的那块带了个缺口的玉,当时还当它形制特殊,没想到这也是他的名字,叫玦。


    她还未来得及再追问什么,只见长瑜挥手招来了侍卫,“不打扰蛮姜姑娘清净了,我还有些公务,先行告辞了。”


    赵蛮姜只得起身送行:“送岐王殿下。”


    易长决回来,没在院里见着她,问了崔言才知人去了荷花池边。


    他寻过来时,赵蛮姜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这一幕让他顿觉有些似曾相识——她似乎这样睡着等过他许多次。


    风拂过,牵起她的发梢,在空中舞动几许,然后垂落到她的胸口。单薄的夏衫还未换,那里隐隐透出少女青涩而玲珑的曲线。


    易长决的目光追着那缕风,无意瞥见半片春光。


    原本俯身要抱她的手握成拳,收了回去。他直起身撤开,在她对面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她。


    他觉得有些渴。


    赵蛮姜做了很多零碎的梦,等朦胧中醒过来,看到眼前坐了一个人,正背对着她,看着前方景致凋敝的荷花池。


    也不知现在的时辰,她随手摸了一把脸上被压出的印子,醒了醒神。然后望着眼前的人,用刚睡醒的沙哑嗓音开口道:“易……”


    易长决回过头,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后却转瞬移开了。


    “回屋睡吧,入秋了,当心着凉。”声音依旧带着冷调,但有些低沉的哑。


    赵蛮姜起身,才发现刚刚趴着睡觉之后,腿全麻了,又坐了下来。


    易长决的手动了动,下意识要去扶,见她坐下,又收了手。


    “我缓一缓,腿麻了……”赵蛮姜揉了揉腿。


    易长决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蛮姜想起刚刚和岐王长瑜在这里的谈话,可能是觉着当下干坐着也略有些尴尬,也可能是觉得他当下的模样有几分柔软,不似往日冰木头般不近人情,她起了跟他打探的心思。


    “刚刚岐王殿下在这儿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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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了会儿话,提起你小时候。你和他不是一个娘亲啊?”


    易长决闻言先是看了她一眼,抿着唇似乎斟酌了一瞬,才开口,“我是庶出。”


    见赵蛮姜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便开始解释,“我母亲曾是名动大邺的舞姬——‘霓裳双姝’之一,并非庄国人氏。被人献给陛下,随后被陛下赏赐给了我父亲,然后有了我。但是她的身份,给不了什么名分,只能做侍妾。”


    “哦……”赵蛮姜没想到他真的会说,且似乎对此也并不避讳。


    “那你为何那么小就被送去秋叶棠啊?”这个问题她先前问过,所以多解释了一下,“方才我同岐王殿下谈起,他似乎很不愿意提及这个。”


    易长决敛了敛眉,淡声答道:“你以后想知道什么,问我便好。这也算是兄长的郁结所在,自然不会同你多说。”


    “我五岁那年,兄长被人害了,差点丢了性命。也是因那次,他废了双腿,没再能站起来。王府里的人都怀疑是我母亲,说她谋害兄长,好让我当世子。后来确也查出来是侍候我母亲的一位老嬷嬷所为。父亲大怒,当即便发落了我母亲,然后送走了我。”


    赵蛮姜呆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


    半晌,她才张口问了句,“那,你母亲是冤枉的吗?”


    易长决的眼里闪过一丝异动,似是很诧异她会这样问,随即又收敛了神色,语气依旧出奇平静地答道:“不知道。我那时候小,只听说嬷嬷认罪了,往后便没有人关心我母亲是不是冤枉的。后来她被幽禁在王府数年,便病逝了。”


    虽然眼前的人一副全然并不在意的模样,但赵蛮姜也不想继续问了,低头正好瞥见他送的那块玉玦,转了个话头:“对了,今日岐王殿下说起我才知,你送我的这块玉叫玦啊,还是你以前的名字呢。”


    “嗯。但我父亲送我道秋叶棠之后,替我改了名。虽然城叔说是为了掩盖身份,但我后来也知晓,这是什么意思。”


    长决,取的是决裂诀别之意。也不知先前那位老岐王,是要怎样的狠心,才如此决绝的把掌心宝玉换了骨肉生离。


    她怎么一戳就是块烂伤疤。


    但易长决诉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是与他毫不相干故事。


    “你怨你父亲吗?”赵蛮姜还是没忍住,脱口问。


    易长决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怨恨或者责怪。


    “怨过吧。”


    “但是他死了。”


    “所以也无所谓了。”


    易长决面色平静,脑海浮现他回到王府见到父亲临终时的画面。


    那个曾经尊贵威严的男人卧在塌上,花白了头发,被伤病折磨得面容枯槁。见他来,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发出微弱的声音:


    “阿斐,你回来了。”


    直到那只手垂下去,他也没有去握那只手。只在这一刻回想起来,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那时那只手,是温热的,还是冰凉的。


    一阵风从亭子穿过,带上了些秋日的凉意。


    “好像起风了。”赵蛮姜的手脚恢复了知觉,她直起身,走到易长决身前,纷乱的发丝又卷到了风里。


    “我们回去吧。”


    易长决的眸光在她脸上停滞了片刻,最后落到她略带笑意的唇上,看着它一张一合。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才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