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摔伤

作品:《一株蛮姜

    “嘘!上回迟到我抄了足足一本书,还洒扫了两日的书院,”赵蛮姜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另一侧的院墙,“我们偷溜进去!”


    “这怎么行,君子行事坦坦荡荡,怎可这般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庆之话还没说完,又被赵蛮姜打断拽住。


    “别君子君子了,做君子就得受罚,光翻了个院墙,就影响你做君子了?”然后又把庆之的手一放,做出决绝的表情,“你要是不跟我一起,你就自己进去,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


    “蛮姜你——哎!”庆之叹了口气,“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保证保证!”赵蛮姜拉着庆之就溜去了院子后边,准备翻墙。庆之毕竟也是西武场那边的人,砚山先生的弟子之一,学了好些年剑术的,轻松翻身上了院墙。


    “来,手给我!”庆之把手伸向蛮姜。


    “我以为你每天下学回去就练练把式呢,原来是有些真本事的!”赵蛮姜被拖拖拽拽,好容易爬上了墙。


    “早就说让你跟我师父也学点功夫吧,防个身也是好的。”他扶稳了赵蛮姜,跳了下去。


    “我才不跟你师父学呢,你师父那么不待见我,上次去找你玩,连着我一块儿骂,说我不学无术还影响你。”赵蛮姜控诉道。


    砚山先生是个板板正正的性子,人又严肃,跟易长决像是两根不一个长法的木头。一个严肃古板,一个冷硬寡言。


    真不愧是师兄弟。


    “蹲着跳下来吧,我接着你!”庆之朝蛮姜伸着手。


    “你……你接稳啊!”赵蛮姜扶着墙蹲下来,开始一点点挪。


    赵蛮姜一个没踩稳,滑了一下,反手去抓墙壁已经来不及了。庆之眼看不好伸手去接,但也只来得及抓她的衣服。


    “哎呀!”赵蛮姜一声惨叫。


    “摔着哪了摔着哪了?”庆之赶紧过去扶。


    “别动,腿——腿——好像扭到了!”赵蛮姜抱着腿坐在地上。


    书院里,孙先生听到外面动静,闻声赶出来,见自己教出来的好学生一个摔在地上,一个站在边上准备去扶。恰好还都在这后院最矮的院墙边上,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庆沅沣!”说着转向地上的人,“还有你赵蛮姜,怎么回事儿!”


    赵蛮姜扯着庆之的手腕试图站起来,似乎是疼的站不稳,又往地上一跌,当即就跪坐在地上垂首解释:


    “对不起先生,您也知道我阮姐姐的医坊平日里忙,今日一早来了个特别要紧的病人,我帮着忙了会,这才来迟了。本不想扰到先生上课,才想到这个不怎么妥当的法子,从后边进去的。谁知道,反倒弄巧成拙……”


    帮着照看病人的确是常有,但绝不是今日。赵蛮姜真假参半的谎话随口就来,再配合着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加上带着哭腔的嗓音,一只手还抱着看似乎是受伤的脚,任谁都不落忍再苛责。


    庆之低着头不说话。


    “庆沅沣,你抬起头来。”孙先生难得语气严厉了,“她一个弱女子,若不是你帮衬哪能爬的上那么高的墙。君子堂堂,犯了错还企图做出此等小人行径掩人耳目,妄图避过责罚,你就不该答话吗?”


    庆之转头看了一眼赵蛮姜,然后整肃了面容,直直地跪下来,仰起头,看向孙先生的眼睛,朗声道:“学生有错,不该误了上课的时辰,不该知规矩不守规矩,还带赵蛮姜翻墙,妄想不担责罚;还不该不及时坦白,不直面罪责……此等不守不直之举,向先生请罚。”


    孙先生面色稍霁,缓缓开口,“赵蛮姜比你小,你没能护好她,现下让她还伤着了,怎么能带她做此等危险的事呢,罚你洒扫书院一个月,抄自省文三百遍,也算是小惩大诫。”


    “学生领罚。”庆之往地上拜了一拜,“蛮姜好像扭伤了脚,我能先带她回去看看大夫吗?”


    “小蛮姜啊!”孙先生又恢复到往日的随和模样,凑过去扶她,“伤的怎么样,可还疼?”


    “疼——”赵蛮姜拧着眉,眼巴巴得看着孙先生。


    “庆之,你先送她回去,明天来领罚,可不能再伤着了。今日之过可大可小,莫要觉得为师小题大做,你也应当回去好生反省,再犯可就要再重罚了!”


    “好!”庆之说着蹲下去背起蛮姜。


    赵蛮姜保持着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委委屈屈地趴在庆之背上,“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路远,你们家里马车应当走了,我让马车送你们一程。”孙先生准备跟他们一齐出门。


    “不劳先生不劳先生,别再耽误您给学生上课,送我们来的马车还没走,就在外边。”庆之连忙拦着先生。


    “那好,你们小心些。”说完,又像想起了什么,“小蛮姜啊——”


    赵蛮姜扭头看向孙先生。


    “虚与委蛇,巧言令色,有时确实会让你正当时的时候少受些苦,甚至得到些许益处。但是你堂堂正正,才能长久地问心无愧。有些你以为躲掉的罪责,是有人帮你担了。”孙先生捋了把胡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蛮姜,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为师还是觉得,你是个好孩子的。也不知你听懂听不懂。”


    赵蛮姜把头埋在庆之的颈窝,轻声说了句听懂了。待出了庭院,才对庆之说,“庆之,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


    少年听她嗓音清亮,轻轻地放下了她:“蛮姜,不疼了吗?”


    “我本来就没多疼,也就刚摔下来那会儿疼了会儿。本来想装装可怜让先生心疼心疼,让他别罚我,这会儿都出来了,那就没什么好装的了。倒是连累你受罚……”


    她什么德性,孙先生应当是再清楚不过。


    庆之摇了摇头,反倒不放心地问她,“那你的脚……”


    “没事儿,只是扭到了,这点小伤不碍什么事儿。”赵蛮姜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一瘸一拐地走。


    “不行!”庆之俯身蹲下,“蛮姜,你上来。”


    “真不用,只是普通的扭伤而已,你看……”


    “蛮姜,听话!”庆之轻声打断她。


    赵蛮姜听着他语气里不知是无奈还是心疼,轻轻柔柔,却坚定地不容拒绝,她犹豫了一下,又再次爬到了庆之背上。


    走到门口,发现送他们过来的年祺已经驾着马车走了,庆之好像已经预料到一样,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庆之,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年祺已经走了呀,我们又追不上马车,为什么不让先生送……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这么远,我自己走。”赵蛮姜挣扎着。


    “蛮姜,别动!”庆之的话听不出一丝脾气,“我们犯了错,先生罚我们是应当的,断不能再劳烦先生送我们回去。你脚受了伤,不方便走路,我也练了几年的剑术,有些力气的。”


    “这么点伤真的不碍事,我习惯啦,以前……”赵蛮姜本想说以前在莲花街经常被打的伤比这严重多了,但是又讪讪地打住了。


    “蛮姜,现在你受伤了,我能背着你,我可以背着你的。”庆之一步一步慢慢走,一字一句慢慢说,温柔又有力量。


    赵蛮姜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庆之在自责。


    他在自责没有接住她。所以他用这种方式,既是补偿给她温柔,也是惩罚自己。


    “那……”赵蛮姜刚张嘴想说什么,只听庆之的声音又温和地传过来。


    “蛮姜,刚刚为什么说谎呢?”


    不是质问、诘问或者审问,像是一声呢喃轻叩她的心门,想听听她心底的声音。


    赵蛮姜的话堵在喉咙,以前在莲花街大大小小的谎不知道说过多少,要做的戏得心应手,要说的谎信手拈来。


    只是来秋叶棠后,那样的日子越来越远,需要说谎做戏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只在很偶尔的某些时候,像今日这样,情急之下下意识地耍起了自以为是的小聪明。


    这种“小聪明”的念头,就像是被那个叫莲花街的地方滋养出来的恶念,跗骨之蛆一般盘踞在她的骨血深处,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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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个这样的“情急之下”里,“下意识”地爬出来。


    只是她以为这无伤大雅,甚至从未意识到,这是恶念。


    确实本不必要撒那个谎,不高明且没有意义。赵蛮姜又想起了刚刚孙先生对她说的话。


    “蛮姜,以后不要说谎了吧。”


    庆之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因此发出了一声温柔的请求。


    赵蛮姜没有再回答,也不挣扎了,安静地让庆之背着。这三年,庆之的个子蹿的飞快。少年的骨骼逐渐拔节生长,隐隐也有了可靠的力量,是少年人的风骨和担当。


    他不是当初那个小傻子了。


    他的后背带着些许笨拙的温柔,将她妥帖地安置。趴在他背上的赵蛮姜,只觉自己像置身平静湖水里的一叶小舟,一摇一晃优哉又游哉……


    朦胧中,她想起,似乎她曾经也被人背着这样走过。


    庆之现今十五岁,和当初遇见易长决时,差不多的年岁。


    可是这两个人可真不一样啊。赵蛮姜心里默默地想。


    然后,她睡着了。


    回到秋叶棠的时候,阮久青一开始以为赵蛮姜是晕过去了,慌手慌脚要号脉。听了庆之说是睡着了才放下心来,蹲下身去查看她的脚。


    整个脚面已经肿起来了,大了一圈,看着有点可怜也有些好笑。她转头看向庆之,才发现少年的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也不知是怎么一路把她背回来的。


    阮久青有些心疼,让他回去歇着,庆之没肯。


    见他满脸担忧,只好说着些闲话逗逗他。


    “庆之你看,像不像酱肘子用的大猪蹄。”阮久青一边固定赵蛮姜的脚踝,一边指着上过药的脚背笑问。


    “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儿。”庆之听着阮久青还有心情调笑,便知应当不严重,这才跟着笑了起来。


    赵蛮姜被碰了伤处,皱着眉醒了过来。“唔——我怎么睡着了。”


    “醒了呀,弄疼你了嘛?”阮久青轻托着她的脚掌问。


    “没有,不疼。”然后望了一眼庆之,想哄哄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对阮久青说:“多亏了庆之哥哥,废了老大劲,把我从这么远背我回来。他背着我太舒服了,我都不小心睡着了。”


    庆之不好意思地挠头,“应该的,本来就该怪我,没接住你……”


    “怎么能怪你,还不是因为我……呀,你也受伤了,阮姐姐你帮他包一下吧!”赵蛮姜看到庆之手上有一块擦伤,应该是之前为了接住她过于着急,手擦到了墙壁上。


    “擦伤而已,这么会儿功夫都愈合了。”庆之笑,不在意地甩甩手。


    阮久青这才发现庆之的手上有些许擦伤,面积不大,看着也不严重。


    “伤口不太要紧,我给你擦点药好得快些。”阮久青拉过庆之的手,准备上药,“阿姜也醒了,没什么事。上完药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都湿透了,可别着凉了!”


    “好!”庆之应承道,又转头说,“阮姐姐你别包了,本来就是小伤,练剑擦碰都比这严重多了,包着婆婆看着反倒会担心的,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伤呢!”


    “好,回去别沾水就成。”


    阮久青送走了庆之,回到屋里。看到赵蛮姜用一只脚,一蹦一蹦地往外边挪。


    她忙过去扶住赵蛮姜,“你要做什么?怎么不等我。”


    “今日不用上学了,阮姐姐你帮我回院里取几本书,课业落下不少,就在你这儿看书吧。”赵蛮姜一边往书案那边挪一边说。


    “好,那我扶你过去先,慢点。”


    阮久青慢慢地搀着她去书案边坐好,才去东南三院帮她取书。


    赵蛮姜拿了书案上的一本医书随意翻看,没看两页,便听到了院外急促的脚步。正疑惑阮久青平日也不这样走路,往门口望过去,只见易长决踏着大步跨进屋里,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便钉在书案边的赵蛮姜身上。


    赵蛮姜下意识地把那只受伤的脚往身后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