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救世的代价

作品:《浮世隐

    杯中的水面,清晰地倒映出她光洁的脸庞。


    这是慕涣然来到天界后,发现的第二件令她惊讶的事——她恢复了原本年轻的容貌。


    而第一件,则是那位身量极高的净无真君,竟会邀请她这个凡人进入他的神殿。


    与灵觉殿流淌的炽热红光不同,净无殿萦绕着一种深邃而神秘的紫色调。


    只是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庞大,慕涣然觉得自己像是不慎闯入了巨人国度的小矮人。


    “请坐。”净无真君的声音温和,示意她落座。


    慕涣然看向他所指之物——那与其说是椅子,不如说是一座雕刻着镂空纹路的立体高台。椅面几乎与她的胸口齐平,她必须手脚并用地攀爬才能上去,姿态想必笨拙不堪,但她已无暇顾及。


    当她终于在高台边缘坐稳,双腿悬空,不着痕迹地轻轻晃荡时,感觉自己像个被安置在成人座椅上的懵懂孩童。


    两只有着紫翅银斑的蝴蝶,翩然衔着一只瓷杯,自空中降下,稳稳置于她面前的巨桌上。


    这只“瓷杯”,更像是一个精致的大碗。当她双手捧起它时,几乎能挡住自己的整张脸。


    她并不渴,只是好奇这杯子,看过便将它重新放回了桌上。


    “你要找灵觉?”净无好奇地问道。


    慕涣然就连坐着,都要仰头才能与他对视,但这比在院中时看得更为清晰。


    他乌黑的长发被束在七色宝冠之中,冠冕中央以鎏金紫为主,镶嵌着一颗氤氲着紫气的宝珠,即便殿内无直射光源,依然流光熠熠。


    一双狭长的眉眼含着和善,细长的脖颈没入暗紫色衣袍那绣着金纹的高领中,通身散发着非人的雍容贵气。


    “是...也不是...”她斟酌着措辞。


    “哦?”净无微微挑眉,似乎对眼前这凡间姑娘的心思产生了兴趣。“此话怎讲?”


    “其实,我是来寻诸位真君的。但若说‘寻’,不如说是‘请’。慕涣然以退为进,借着他的疑问,将人界的现状道与他听。


    “等等,你说你是涣然?””刚听她讲到初至云州,净无便出声打断。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巴掌大小的纸片,捏着对角轻轻一扯,一张可以随意延展大小的“光幕”悬浮在二人眼前。


    接下来的一切,更是让慕涣然瞠目结舌。


    那光幕中出现了影像——而内容,赫然是她在云州参加“百面争魁”时的情景回放!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恍惚间觉得自己像个“明星”,成了戏剧中的主角,能以这种奇特的视角,重新审视自己在人界的过往。


    她看到自己在台上翩然起舞,看到突破两重梦境的沉沦与坚决,看到自己只身一人深入蛮山寻找思思。然而,当许星知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时,胸口却跟着骤然一紧,这种心痛之感,终究在画面定格于他决绝地撞上她手中长剑的那一刻爆发,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潸然滑落。


    打断这悲情一幕的,是光幕内容的突兀切换——变成了她从未见过的、光怪陆离的数维世界景象,一个画外音热情洋溢地响起:“还在为香火不够发愁吗?经天界批准,云氏特推出【造神】活动,经由我方包装推广的仙神,都能在其世享有极高声誉…#@!#%&...名额有限,速来报名……”后面跟着一段陌生的地址。


    慕涣然瞬间明了,这竟是一段插播的广告!而净无真君手中这神奇的纸,便是云藏曾对她说过的——“观众相”。


    这荒诞的插曲,硬生生止住了她的泪水。她看向净无,却意外发现他正用宽大的袖口,轻轻拭过眼角。


    “您...您怎么了?”


    “我最偏爱他同你分别的这一幕,简直是飞蛾扑火般...绝美的...悲剧啊!”


    慕涣然下意识地瞥向纸光幕,可那一小段广告结束后,画面竟直接跳转至一位名为“风雪”的女子的生活场景。


    “怎么没了?”她惊呼一声。


    这次轮到净无面露不解:“什么没了?”


    “许星知,他被地底伸出的一只巨手抓走了啊!”她瞪大了眼睛。


    净无却摇了摇头,“我并未看到你所说的后续。故事的结尾就定格在刚刚“死亡别离”的那一幕。”


    “那您可知,附在许星知身上的,究竟是谁?”


    净无依旧摇头。“甚是奇怪,每当我试图将视角转换到他身上时,画面便是一片空白。”


    “因为附在他身上的人,也是云藏啊!”


    净无闻言,神色明显一怔,沉吟片刻方道:“这...不合常理。云藏怎会同时附于二人之身?况且...云藏早已失踪了。”


    “失踪?他不在天界了吗?”


    “正是。自他被贬于重新看守浮生溯后,便一直待在那里。可自他失踪之日起,浮生溯不知何故,也失去了通往数维人界的通道。诸神皆搜寻不到他的踪迹,就连现在想要去人界,都只能依托先前筑造在人界的神像或法器才能与凡人沟通了。”


    慕涣然沉默着思考净无所说的一切,倏地灵光乍现——她之前的猜测没错!若云藏是神,又怎会畏惧“降神面具”的威力?


    当初在地牢,她用面具击打许星知,正因他体内的云藏神魂受创,才使得她的花芳同绾恢复法力,也才让许星知得以在片刻清醒中选择了自陨!


    净无所说的失踪的云藏,也就是慕涣然初次到达天界所见到的云藏,与附身在许星知体内的云藏,可能并不是同一人,而是——同一个人的不同分身!


    这一想法,让她不免浑身一颤,险些从高椅上滑落。如果神可以一分为二,是否代表着一善一恶?亦真亦假?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又究竟是哪个‘云藏’的谋划?


    “你还好吗?”净无察觉了她的异样。


    慕涣然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将方才未尽的叙述继续说完。直到讲到她再次来到天界,坐在了净无的面前,她连同自己的需求一并说道:“净无真君,请问您掌管的是七魄中的哪一魄呢?”


    “除秽。”


    “我恳请您能相助,与我一同平息人界的祸乱。”


    “当然可以,这本就是作为仙神的职责,我可以通过你说的那副降神面具附于你身,但是...”他话锋一转,慕涣然瞧他神色变得有些犹豫,回应道:“真君但说无妨。”


    “人界有句俗语,说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此话还有一层,凡人之躯若承神明之力,必然会改写自身的命运,那么就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听到这,慕涣然的心里着实有些忐忑。


    “鳏寡孤独,残弱病穷。”净无道出了八个字,见慕涣然面露困惑,又将其细说。


    鳏——无妻或丧妻孤——年幼丧父丧母或双亡


    寡——无夫或丧夫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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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无子女或无一人赡养


    残——肢体、官能有所缺损弱——身弱倒霉、气运衰败


    病——慢病缠身,药石难离穷——财帛难聚,守业维艰


    “那...一旦附身,这八个字都会同时应验吗?”这八个字如同八道酷刑,听的慕涣然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那倒不会。”


    她听到净无的回答,刚想松口气,却在松到一半时戛然而止。


    “前四字与后四字,各择其一。越在乎什么,便会夺去什么,毫无定律而言。”


    慕涣然彻底垂下了头,原本一颗热血之心,被这八个字的释义击打的粉碎。


    若不知道这些,也许还能被迫接受这些残酷的现实过完一生;但结果已经呈现在眼前,自己如何才能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呢?


    净无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做强求,只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那巨手是什么,但可断定,若云藏附在你的体内施展过法力,那么许星知的死亡定和这八个字有关。”他垂眸看着这渺小的人间少女,眼中流露出不忍与怜惜,“只要戴上面具呼唤我的名字,我便会出现。你要慎重考虑,能否担得起这样的后果,若届时心生怨怼,便难以善终了。”


    “如果我再找其他的真君们,是不是会承担更多的后果?七位真君,那我岂不是要占了七个字吗?”


    “这倒不会。”


    慕涣然不像方才那样急于放松,反而歪着头,警惕地等待着净无接下来的“但是”。可等了片刻,他并未再言,只是注意到她直勾勾的目光,有些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的脸上...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没有,”她局促地搓着手指,“我只是在等您说‘但是’。”


    净无闻言,竟是微微一笑:“这次没有‘但是’。你若下定决心,我会亲自与其他几位真君沟通,那时你再相请,会顺利许多。对了!”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以手扶额,“我方才记起,虚息真君在得知下界祸乱时,已亲身前往你所在的人界。如今浮生溯封闭,想必他已是归期难定。你若能寻到他,亦可带我与他一见。”


    “虚息真君?请问他掌管的是哪一魄?”


    “臭肺。”


    临别之际,净无坚持要派他的紫翅银斑蝶送慕涣然离去,但她婉言谢绝了这份好意,只想独自走走。


    刚走到院中,见镂童正在院中拾起地上的金色落叶,那叶片足有它半个身子大了。它看见她,非但没有避开,反而捧着一怀灿金,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我...听见净无真君对你说的话了。”


    慕涣然心绪低落,只垂眸望着它,随口说了句:“你居然在偷听。”


    镂童跳了起来,又飘飘落下,薄薄的纸躯晃动着,“我...我只是想知道,你三番五次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三番五次?算上这次,也不过两回。”慕涣然蹲下身,与镂童平视。


    “镂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她知道镂童并不喜欢自己,似乎很介意她是凡人这件事,但至少她可以在自己犹豫不决时,听听不同的声音——若镂童傲慢的认为这不关它的事,那么她摇摆的天平就会向救世那一侧倾斜。


    然而,镂童的回答,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可以带我走吗?我...我也能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