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瞒天过海
作品:《浮世隐》 “云覆天灵,符火速明!放!”
觋者边疾退边扬手,数道符纸脱手时骤然燃起,化作簇簇烈火,在身前筑成一道火墙。
“嗷!”
黑熊巨颅破火而出的刹那,鬃毛上还沾着火星。它眉心处生着点点金纹,猛地张大巨口发出一声怒吼,尖锐的獠牙触目惊心。
觋者见此灵物,惊得险些崴了脚,慌乱中,竟将剩下的符纸全部脱手抛了出去。
数道火鞭噼啪抽向黑熊,却被它厚实的皮毛弹开——这灵物早已修出了护体神通,火鞭不仅未伤分毫,反倒彻底激怒了它。
刹那间,黑熊扬爪拍散面前的火团,三米高的身躯如座黑石山朝他压过来。
不等觋者转身,它前爪扒地,带着腥风猛扑而至。
觋者连滚带爬地逃,黑熊追的林间地动山摇,震得他浑身发麻,连骨头都跟着发颤。
见前方是断崖,情急之下,他慌忙扒住身旁古树,打算攀上去。可惜才攀了两下,手一滑,又摔回地上。
再回头时,黑熊已在五步之内。
完了!
劲风扫面的瞬间,他在黑影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风停了。
清越的笛声漫过来,觋者猛地睁眼——咫尺内的黑熊竟收回利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转头窜进了一旁的密林中。
“楚恒!”
他认得这笛声。
正是楚恒的笛音,曾将他从【酩酊一梦】的迷阵中唤醒。
“跟我走。”
愣神间,楚恒已快步来到他身前,将他瘫软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朝瀑布的方向走去。
到了瀑布前,巫者们已围了一圈,地上躺着两个被风境迷晕的黑衣人——那是张策派来监视众人的侍卫。
“最后一名了。”被放下的觋者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楚恒走到风境身侧,低声问道:“灵物的东西拿到了吗?”
“嗯。”
“叫我们来究竟要做什么?”有巫者忍不住发问。
楚恒站到人群中央,将“百面争魁”大会背后张策的阴谋和盘托出。
“......事情便是如此。”
“你唬人吧?”立刻有人反驳道,“莫不是你想独吞赏金?”
“你...”楚恒蹙眉欲辩,却被风境扯了扯衣袖。
“信与不信,诸位自定。”
风境说着蹲下身,解开脚边的布包。众人凑近一看,皆面露疑惑——包里不过是些羽毛、鳞甲片之类的物件。
“这些是灵物们相赠之物。”风境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人。
“云州信奉万物有灵,大会也未说必须要取灵物性命,这些足以交差。”他顿了顿,又道“若不信,可取上一物自行离开;若信者,我会护送你们安全离开此地。”
片刻沉默后,巫者们陆续做出了选择。
大部分的巫者本就对大会不满,他们默默走向风境的身后;其余几人俯身拾了物件,头也不回地往林外走去。
风境对着留下的众人说道:“这蛮山的雾气有毒,趁着现在雾还未聚集到此处,我送你们速速离开。”
话音刚落,瀑布下的深潭中猛地探出个巨大身影。
白日里,沧阴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流转,如神龙现世,惊得众人屏息。
待众人爬上沧阴脊背,风境收起布包,从里面取出两根羽毛,在楚恒面前一晃。
羽毛落地的瞬间,竟化作一对凤凰尸体,羽翼舒张,栩栩如生。
楚恒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用手去碰了碰。
“好术法!”
“障眼法而已,不过只有一个时辰的时效”,风境递过个小瓷瓶,“你用它当着张策的面取血。”
楚恒接过瓶子晃了晃,里面液体轻响:“这是?”
“我的血。”
他望着风境用沧阴携众人从蛮山空中离去,楚恒终于懂了风境所说的“鱼目混珠”是个怎样的计划。
刚走出树林,只见那些侍卫立在两侧,而先前返回的巫者们早已没了踪影。
张策见楚恒提着凤凰走来,忙从马车上下来。
“竟真被你找到了。”
“大人,我方才见有巫者返回此处,怎不见人影?”
张策连眼睛都没眨,脱口而出。“我已派人送他们回云州城了。”
“既如此,不如在此取血吧。”楚恒道,“若带它们回城,被人看到恐遭非议,说屠杀灵物不祥。”
“慢着,我先瞧瞧。”张策谨慎的很,竟伸手让楚恒把凤凰的尸体交给他。
仔细检查一番后,张策这才放心的递还给他。“的确是凤凰。”
说罢,张策转身回到了马车上,先行离开了。
楚恒在凤凰脖颈处割了一刀,从袖口摸出风境给的瓷瓶,假装接血的动作干净利落,周遭侍卫竟无一人起疑。
结束后,他将凤凰的尸体扔进山涧,溪流裹挟着它们向下游飘去。
待楚恒驾马离开蛮山时,凤凰的尸体漂流途中却被一块石头挡住。
“砰!”
时辰已到。
水流再次推动它们绕过石头,悠然转弯间,竟化作两根红色的羽毛,在水面随着波纹打着旋,愈行愈远,终至不见。
“夫人,里边请。”小厮侧身引着璃禾往厅内走,待她站定,又伸手朝客座虚引了引:“老爷方才临时有急事出去了,还请您在此稍坐片刻。”
璃禾颔首应下,款步走到客座前坐下,将随身装有药材的包袱放置一旁,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屋内的架子与案上茶具——皆是寻常人家的陈设。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得青石板路“噔噔”作响。璃禾闻声起身望向门口,预备相迎。
那人快步跨过门槛,抬手用衣袖胡乱擦了擦鬓角的汗珠。见璃禾站着,他先摆了摆手:“娘子快坐,不必多礼。”
说着便径自走到主位旁,端起桌上温着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才稍稍缓了口气。
璃禾依言落座,待对方气息稍平,才微微欠身,语气谦和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何贵放下空茶杯,随即抬手拱了拱:“在下姓何,单名一个贵字。您唤我何贵便好。”
“还不知这凤凰血何时能送到府上,要不我先回客栈等候吧?若有消息,劳烦您派人去通传一声便是。”
说罢,她作势要起身,手刚搭在扶手上,那何贵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慌忙往前凑了半步,伸手虚拦着:“娘子,再等等,不必急着走!”
话音未落,璃禾眼角的余光已瞥见门口悄无声息地多了五六个小厮,个个垂手立着,眼神却不住往厅内瞟。
她心下明了,方才他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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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报信了。
“来人,快给这位娘子续茶!”何贵的声音比刚才高了半分,“您先坐下歇着。这东西没准儿就赶巧了——您前脚刚走,它后脚就到,岂不是还要折腾您再跑一趟?不如在我府上先歇着,晚些再做打算。”
既已探出对方的意图,璃禾面上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重新坐定。
斜阳擦着西山顶沉下去时,厅外传来脚步声,小厮引着楚恒进入厅内。
“楚公子!”何贵快步迎上前,两手在袖摆下攥紧,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急切:“我要的东西呢?”
楚恒从怀中掏出个小瓶,沉声道:“凤凰血在这里。取血前,张策大人已亲自验过。您若存疑,尽可去打探一番。”
“不必不必!”何贵忙摆手,又转向璃禾,脸上堆起几分刻意的热络,“您来瞧瞧?”说着示意楚恒将瓶子直接递到她面前。
璃禾伸手去接时,两人目光在空中对撞一瞬,又各自垂下眼眸,装作素不相识的模样。
她旋开瓶塞,一股清冽中带着微腥的气息漫了出来,又倾出一滴在掌心——暗红的液珠在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凝而不散。
“确实是凤凰血。”她颔首,将瓶子收好。
“太好了!”何贵拍了下手,扭头冲小厮喊:“快取银钱给楚公子!”又转回头对璃禾笑道:“实不相瞒,我府上恰好有制药的家伙什,娘子若不嫌弃,不如去看看?”
“好。”璃禾应得平静,“劳烦派人引路。”
“这等事,自然该我亲自陪娘子去。”何贵说着便引着她往外走,经过楚恒身边时,他斜睨了眼对方正接过银钱的手,嘴角撇了撇——毕竟等楚恒死后,张策答应不光将这笔钱原数奉还,还会奖励他百两赏银。
想到这,何贵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再未回头看楚恒一眼。
*
地牢内,石壁上的烛火忽明忽暗。许星知再次出现在牢门外时,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提盒。
他没说话,只将提盒搁在她身旁,盒身与潮湿的地面撞出闷响。
慕涣然猛地将铁链往身前拽了拽,脚腕处的铁锁早已磨出一圈红肿,渗着血丝。她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就那样背对着许星知坐着。
她知道是云藏才是始作俑者,可一想到自己此刻鬓发斑白、形容老态的模样亦能被许星知看在眼里,不免一阵心酸,胸口闷的喘不上气来。
忽然,背部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血肉中抽离。慕涣然咬着唇没出声,她太清楚了,是云藏又在汲取她身上的火焰。
垂眸时,腕间那道“花芳同绾”撞入眼帘。它没有枯萎,却也失了往日的莹润光泽,像一道枷锁套在腕间,刺目的很。
她抬手去扯,却怎样也扯不掉,这让她变得更加烦躁不安。
“怎么回事?”
然而,许星知的声音却在她身后响起。
慕涣然正想回头,忽然感到两只冰凉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滑下来,用力捏住她的双手。
下一秒,他从背后环住了她,两人交叠的手悬在她眼前。
“别动。”
她眼睁睁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刺破了她的掌心——血液涌出的瞬间,那火焰只露了个苗头便熄灭了。
许星知的侧脸贴在她耳侧,呼吸温热,声音轻的像片羽毛拂过耳畔:
“看来,你要休息几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