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回到卫生院，在走廊里，曾天明两个人坐在条椅上，周倩艳依偎靠在曾天明身上，头发撒乱，看到不脸，肩膀抖动，显然刚刚哭过。


    两人紧紧抓着对方的手，看样子是刚手术完。


    许岩去看曾天明，这厮低着头，在周倩艳耳边轻声细语安慰着，两眼柔情似水，却分明藏不住发出贼兮兮亮光。


    不用去想，许岩知道，这家伙对周倩艳是真心的，但作为男人，这里解决了女朋友肚子问题，心里分明撂下了一个大包袱。


    男人嘛，就是这一副德性。


    许岩上前，说起宽慰话，他对周倩艳说，


    “我与林仙儿说了，给周倩艳炖黄豆猪脚，这里去，她肯定炖好了，林仙儿做的黄豆猪脚，好吃，我吃过一次。”


    曾天明露出感激的神情，许岩朝他示意，早点离开这卫生院，这地方，呆得久，容易消息外传。


    离开卫生院，往街上的馄饨店方向走，曾天明和周倩艳在前面走，许岩一个人提着一个袋子，远十步路左右，跟在后面。


    隐隐地，听到曾天明在跟周倩艳嘴碎，小声说，这几天，他要到溪河里钓鳖，鳖大补，特别是对坐月子。


    这小子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狠不得要把心掏给周倩艳。


    到了镇上，人多起来，曾天明放慢脚步，跟许岩并排走，一起看着前面，十几步远的周倩艳。


    许岩说：“老曾，这回把心放肚子里吧？他妈的，人家好两个第一次都给你了，身体第一次给你，第一次给你怀孕，又第一次给你流产，你小子别对不起人家。”


    放屁，曾天明说，现在我只有我家艳艳，以后也是！


    到了馄饨店，由于白天，林仙儿就没开店门，周倩艳坐在里面的小方桌旁，正埋头喝黄豆炖猪脚汤，林仙儿在旁边，轻声跟说着什么，周倩艳一边说一边点头。


    黄秀英向镇粮食管理所提出辞职报告。


    粮食管理所所长是女的，心善，拿着黄秀英的辞职申请，她头一回遇到这事。


    女所长劝黄秀英：“秀英，你不再想想，这白纸黑字的，要是哪天后悔，可就晚了！”


    黄秀英摇摇头，没表示会不会后悔。


    其实在黄秀英的心里底，是舍不得辞掉这份工作的，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对这粮管所里的一切，都熟稔于胸。


    毕竟这是自己顶替父亲得来的工作，而且，有这样一份正式工作虽然不能荣华富贵，却也可保自己衣食无忧。


    但是，因为自己学历低，小学都没毕业，只能在食堂岗位上。


    也因此，自从自己在粮食管理所上班以来，对门的钱淑芬对她总是阴阳怪气，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


    辞职，除了儿子许岩的劝说，黄秀英更是想在这上面，争上一口气。


    黄秀英就要想儿子许岩给她展望的，她要当老板娘，并且挣很多钱，让那些钱淑芬之流瞧瞧。


    许岩对她说，以后的时代不同了，靠一份工作只能勉强温饱，而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像粮食管理所这种单位，肯定不会长久，到时单位的职工都要买断工龄，自谋生路。


    开始，黄秀英认为许岩在危言耸听。


    许岩说：“姆妈，粮食管理所是做什么的？是从农民那里买粮食，加工了再卖出去。你看看镇子上的集市？粮食已经自由买卖，价格比粮食管理所卖的还低！”


    这个黄秀英知道，这几年粮食管理所入不敷出，发工资的钱都要县粮食局补助一大块，听县粮食局传出话来，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要改革。


    现在粮食管理所现任所长之所以是女的，就是因为上任所长跑关系调到县粮食局了。


    春江水暖鸭先知，粮食管理所里一些人都在找关系，所以，粮管所所长的位置，轮到了本来于事无争的女所长身上。


    许岩劝黄秀英：“姆妈，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现在都啥年代了，市场化，到时，你成了我们这个镇上最大饭店老板娘，天天挣大把钱，气死那个钱淑芬！”


    黄秀英就这样被说动了。


    再加上丈夫，许政华在乡镇企业跑供销，走南闯北，经历丰富，经常在她面前说，这年头，撑是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特别是这段时间，大儿子给了他们夫妇俩这么大惊喜，靠写东西挣了六七万，这是他们现在的工资水平，十年不吃不喝也存不下来。


    而黄秀英从镇粮食管理所辞职后，在镇子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不明白，好好的工作为什么要辞掉，这年头，在国营单位有一份正式工作，吃国家粮，处处要显得高人一头。


    有不知情的问：“啥？黄秀英辞掉工作了，这么好的工作，疯了？”


    有半知情地说：“哦，这黄秀英是不是飘了，她儿子有本事，写文章赚钱，要开始享受了？”


    知情的回答：“我知道，原来老银行的房子被她家租下来，开饭店！知道不？”


    饭店？


    我们这个老镇，开个饭店能赚钱？小民百姓舍不得吃饭，公家单位都有食堂。


    大家都认为，开饭店挣不到钱的。


    ……


    黄秀英辞职的消息传开来，最幸灾乐祸的，莫过于周孝强和钱淑芬一家。


    他家的饭桌上——


    钱淑芬说：“好好的工作就不要了，黄秀英以为自己是谁呢，小学都读不毕业，还想着开饭店，有她哭的时候！”


    周孝强虽然端着，一副沉稳模样不说话，但心里也是舒爽无比，这阵子，许家太让人闹心了，特别是许家儿子许岩。


    周利敏却郁郁地说：“也许，饭店真的能赚钱的。”


    周利敏以前他不大瞧得起许岩，可现在，隐隐约约里，已然变成有些害怕许岩。


    周利敏相信，许家开饭店，一定是许岩的主意。


    钱淑芬听到二儿子说这话，是在破坏好好的家庭气氛，不满说：


    “利敏，这次高考成绩问你考得咋样？你都说心里没底，这种事情你倒关心上了。”


    钱淑芬继续说：“再说一次，只要你高考成线比他家老大考的分数高，妈就高兴！到时，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周利敏低下头专心干饭，决定再也不说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