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过来抱抱
作品:《别港春潮》 唐曼怎么会不知道温今也对自己身体的担心?
她眼眶都红了。
看向自己的目光掩不住的怜惜和心疼。
自从回老家后。她心情好了很多。
终于一睁眼不再是冷冰冰的机器和白茫茫的天花板。
而是有风声,鸡鸣狗叫,还有外婆粗糙温暖的手。
只有这些个瞬间,才让唐曼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她走上前拉住温今也的手,主动解释:
“你那段时间工作感情都不太顺利,各种琐事缠身,我也不想让我这副惨败的身体再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温今也被唐曼领进屋里。
唐曼外婆腿脚不太方便,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好。
见温今也进来,立马热情起身,“好漂亮的小朋友啊,我们曼曼的好朋友吗?”
她懊恼的去烧水,蹒跚的脚步缓慢,“曼曼也没跟我说今天会有朋友来,家里什么准备都没有,我给你洗个水果吃吧,你别嫌弃。”
“不用的外婆,是我突然到访有些冒犯。”
温今也下意识去扶她。
却看到老人通红的双眼。
她苍老的手拍了拍温今也手背,很小声的说,“曼曼这个时候还有好朋友来看她,真好。”
温今也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酸涩。
外婆去厨房烧水,洗水果。
透过不隔音的玻璃,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很有烟火气息。
唐曼就坐在沙发上,满脸眷恋得望着厨房方向。
“小老太舍不得我,我刚出院,就迫不及待让我爸妈送我来这里,说要多看看我。”
温今也声音有些哽,“大家都舍不得你。”
“哎——有盼着我早死的。”唐曼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还真让秦铮那傻逼得偿所愿了。”
温今也不想她就这么放弃,怀着期翼又问了一句:“真的不回医院了吗?”
“不回了。”
这句回答唐曼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所以,这个决定一定是她思考了千万次,才坚定得出的。
唐曼预判一切:“不准哭。”
温今也眼泪马上决堤,听见这话,倔强的仰起头。
“我才没哭,我就是掉点生理盐水洗洗眼。”
唐曼被她的歪理折服,故意逗她:“我有那么辣眼睛吗?”
“哎……你。”
“好啦。”
唐曼给她递了一把纸巾,慢慢道:
“我就是忽然觉得,这一辈子好短啊。我们在绝望的时候,寄希望于神明,期待奇迹降临。前段时间我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昏睡阶段,在每个半梦半醒之际,我恍然醒来,那一瞬间的空茫,会让我忘了我是一个病人。”
“可是我已经病入膏肓了今也。这个认知随着大脑清醒渐渐涌上的时候,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空茫茫的病房让我喘不动气,我太想呼吸新鲜空气了。周医生也劝过我,可是他也明确的告诉我,我的治愈率真的不高了,我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枯萎。”
“既然注定要枯萎了,那我总得自由选择一下容我凋零的土壤吧。”
温今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一度想要放弃生命时,其实并不怕死亡的到来。
有时候,活着的空茫感和窒息感比死亡更可怕。
只是——
直到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在意之人放弃生命的时候,才发觉那种痛苦和不舍,能让人心如刀绞。
“活着就会有希望,这是你当初告诉我的。”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关于生与死,唐曼有太多放空自己的时刻,早就想清楚了。
“我的生死我决定不了,我只能决定我生的绚烂,死的坦然。”
唐曼又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确定外婆不会突然开门出来,才继续道:
“之前一直想出去看看山水,但总是抱怨工作忙,现在好啦,终于有时间了。”
“我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反而觉得精神状态好太多了。我觉得我是时候出发了。”
“我有好多事都来不及做,我一直在等,可等来等去,没有等到时间,只等到了这一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我如果再不去做,就真的没有时间了。我不想让我生命最后的时光,趁我还能走得动的时候,都是在病房度过的。”
温今也低着头,悄悄地抹干净眼泪。
但她一哭起来,鼻尖眼眶,哪哪都是红的,根本遮盖不住。
“可是你自己,照顾不好自己怎么办?”
唐曼温润地笑了一下,唇色苍白,但那一瞬间眼里是有光的。
她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既然无法逆水行舟,既然生命不可挽留。
那就让它风风光光地流逝。
“今也,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就什么都不去做。人生就这么短,不要畏手畏脚,只求尽力不留遗憾就好了。”
“如果因为害怕受伤而画地为牢,我们永远是井底之蛙。你工作上不怕从头来在的勇敢,应该再分给生活一些的。”
“这才是真正的及时行乐。”
不要因为害怕受伤而画地为牢。
生命很短暂的。
“水果来喽~”
外婆扬起的声调听起来很雀跃可爱。
唐曼也应着她,“哇!谢谢外婆。”
关于生与死,勇敢与怯懦的话题到此终止。
温今也迅速调整好状态,也随着唐曼,“谢谢外婆~”
晚上外婆留温今也一起吃饭。
温今也拒绝了。
外婆家在乡下,如果再晚一点,恐怕很难打车。
她一个小姑娘,从这里回市区又远,太晚了安全方面也让人挂念。
外婆没有强留。
外面降温了。
温今也没让外婆送。
自己一个人走出温馨的屋子,穿过夜色笼罩的院子。
那棵梧桐树簌簌掉了一地树叶,颜色金黄。
她回头,小屋内灯火通明。
外婆和唐曼站在门口看着她。
而温今也迈出小院的门槛,迎接她的也不是一条漆黑的小路。
迈巴赫的前灯照亮了整条道路。
光影绰绰,男人逆着光站在车前,如同一道落拓绝美的剪影画。
他插进风衣口袋的双手缓缓抬了出来,伸向温今也。
敞开着怀抱。
是特地在等她。
他语调依旧是轻慢的,“来,让我看看,是不是哭成花猫了。”
“过来抱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