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柔、云娘、泥鳅三、绿儿、陈总管，杨娘子，石磨子……以及绣楼上下所有绣娘伙计，此刻无不是心潮澎湃，与有荣焉！


    他们亲眼见证了东家受此殊荣，只觉胸中一口闷气狠狠吐出，化作激动与自豪。


    “东家当初捐尽库银，咬牙歇业，苦苦支撑……等的就是今日！”


    冬柔眼圈微红，声音哽咽。


    “值了！一切都值了！”


    泥鳅三狠狠抹了把脸，笑道，“跟着这样的东家，我泥鳅三这辈子，值了！”


    众人望向陆昭若的眼神，充满了更深刻的信服与崇拜。


    就连先前心生疑虑、暗自嘀咕的几个绣娘，此刻也彻底折服，庆幸自己未曾离开。


    刚刚匆忙赶回的孙敬与石磨子，正撞见这震撼的一幕。


    孙敬目光灼灼，抱拳而立，心中暗赞：“东家深谋远虑，巾帼不让须眉！”


    石磨子更是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用力点头。


    无人注意的角落，万婉宁悄无声息地倚在门边，目光透过缝隙，看着外面万众瞩目的景象。


    她先前只觉羞愤难当，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是非之地。


    万万不曾料到——


    转眼之间，萧将军竟真的大胜凯旋，更以那惊天动地的一跪，泼天的尊荣与风光，尽数加于陆昭若之身！


    然而，她的目光却未在陆昭若身上停留，而是痴痴地胶着在萧夜瞑冷峻的侧颜上。


    萧夜瞑那身经百战的凛然气度、那郑重其事的铮铮铁骨，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心扉。


    她指尖绞紧绢帕。


    心想。


    若能嫁予萧将军……该有多好……


    萧夜瞑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将每一张惊愕、敬畏、狂喜的面孔尽收眼底。


    他唇角微微一扬——


    他此举，正是要这样的场面！


    他要以这赫赫军功、万千将士的敬意，为她洗净往日污名，将她捧上无人再敢置喙的高台！


    他要以这雷霆之势、主帅之威，震慑所有宵小，将她牢牢护于羽翼之下！


    他要以这至重之礼、当众之谢，偿还她雪中送炭的恩义，予她应得的万丈荣光！


    他收回目光，再度望向陆昭若，嗓音依然压的低哑，却字句铿锵，响彻全场：“陆东家！本将已遣使，以八百里加急向朝廷呈递捷报！”


    “奏章之内，已详述你捐资助军、以振士气的义举！”


    “待我回京复命之时，你便随我一同面圣！”


    他目光深处倏然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炽热。


    他自然知晓陆昭若本就打算前往属京，而此举，正合了他的私心——从此千里同行，京华风雨，皆可并肩共渡。


    百姓闻言更是骇然失色，人群中骤然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呼：


    “天爷！竟要直奏天听？”


    “面圣！陆东家这是要面圣了啊！”


    “这要是面了圣，最低也得封个六品诰命啊！”


    声浪如潮，涌动着难以置信的震撼与敬畏。


    林映渔身子一晃，好在身旁的婢子用力搀扶着她。


    她竟然能面圣？


    我费尽心机才攀上属京的门路，她竟能直达天听？


    周东家额头冷汗涔涔，心想着：“完了！全完了！她若面圣得赏，日后在这吉州城里，还有我周记的活路？早知今日，当初何必与她作对！”


    他越想越悔，越悔越恨，忍不住怨毒地剜了身旁的林映渔一眼——


    若不是她煽风点火，自己岂会鬼迷心窍跟着她来这陆记绣楼，还说了那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话？


    他心底发出绝望的嘶吼：“你这祸根！低贱的外室女！可真是害惨了我啊！”


    一旁的谷运早已面如死灰，浑身僵直如木偶，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屠氏更是悔恨交加，想起自己方才那些恶毒言语……


    她偷偷背过身，抬手就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子。


    如今这被自己骂作“贱货”、“没人要”的女儿，转眼就要上达天听、面圣受赏了！


    她胆怯地缩起脖子，偷偷拿眼去瞄陆昭若那冷峻的侧影，心中疯狂祷告：“佛祖保佑！菩萨显灵！千万让她大人有大量，别记恨我这老糊涂……往后还认我是她阿娘……让我也跟着沾光享享福……”


    陆昭若从容敛衽一礼，声音清越平稳，不见半分惶乱：“昭若，谢将军提携。”


    她缓缓直起身，眸光湛然，迎向天际——


    云开雾散，碧空如洗，今日的天空格外明亮澄澈。


    昔日散尽家财，捐资助军，为的岂止是区区虚名？


    正是要借这赫赫军功为阶，搏一个堂堂正正的诰命身前程！


    唯有手握权势，方能护佑自身，再无惧宵小之辈肆意欺凌！


    这时。


    街口又是一阵喧哗，仪仗开路，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只见吉州知州大人身着官袍，满面红光，在一众属官的簇拥下，亲自乘轿而来，径直停在了绣楼门前！


    他快步下轿，人未至，声先到，笑声洪亮，透着由衷的喜悦：“哈哈哈！好！好！好！萧将军浴血奋战，扬我国威！陆东家深明大义，捐资助军！此乃我吉州双璧，百姓之福啊！”


    知州先是对着萧夜瞑郑重一揖：“萧将军辛苦了！本官已在府衙备下薄酒，待为将军接风洗尘！”


    随后，他目光热切地转向陆昭若，从身后一名手捧托盘的衙役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赏盘。


    盘中五百两雪花官银，锭锭分明，堆得整整齐齐，耀人眼目。


    “陆东家！”


    知州声音高昂，刻意让周围所有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本官今日前来，一为恭贺萧将军与我将士大胜凯旋！”


    “二为嘉奖你深明大义，慷慨解囊，助军有功！”


    “这五百两白银，乃是州府特拨的赏银！望你日后继续经营好绣楼，造福乡梓！”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周掌柜和林映渔等人，此刻已是面无人色。


    他们方才还在讥讽绣楼破落、陆昭若无人可嫁，转眼间，她却成了知州大人亲自嘉奖、赏银五百两的功臣！


    陆昭若从容一礼，不卑不亢：“民妇谢大人嘉奖。保家卫国，本是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