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已经来不及了

作品:《港夜浓情

    宁柔睡到中午才醒,脑袋昏沉沉的,昨晚的梦光怪陆离,有甜蜜的片段,也有令人心悸的坠落感。


    她慢吞吞地下楼,陈叔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意:“太太,少爷下午三点到机扬。”


    宁柔揉眼睛的动作顿住了,心里那点残留的阴霾好似被这话驱散了些许。


    抿了抿唇,她说:“陈叔,安排车,我去机扬接他。”


    陈叔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连声应道:“好,少爷看到您去接,肯定特别高兴。”


    下午两点半,宁柔站在机扬到达大厅。


    这个月份港岛已经热得不行了,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的吊带连衣裙,露出纤细的锁骨和肩膀,头发松松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整个人清爽得像一阵凉风。


    很快,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


    裘寅泽臂弯搭着西装外套,正往这边大步走来。


    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倦意,但在视线捕捉到她的瞬间,那份倦怠随即被一抹不易察觉的亮光取代。


    他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他开口,声音略微沙哑,眉头微蹙,“这么热的天。”


    话是这么说,裘寅泽却极其自然地张开手臂,将穿着清凉的她整个拥进怀里。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香水味,怀抱坚实而温暖。


    宁柔被他抱了个满怀,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衬衫面料,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随后他低头想亲她,宁柔却红着脸躲开:“人多呢。”


    “那回家就可以?”裘寅泽从善如流,低沉嗓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落在她耳边。


    宁柔的脸颊染上薄红,抬起头,恰巧撞进他深邃含笑的眼眸里。


    白光从顶棚落下,照在他俊美立体的侧脸上,这一刻,他身上似乎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冷漠疏离。


    宁柔想起周子扬昨夜的话,那个在异国他乡张扬又孤勇的少年。


    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泛起一丝细细密密的疼惜。


    她主动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大手。


    裘寅泽的身体僵了一下,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底的惊讶更浓了。


    他反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进掌心,力道坚定。


    “怎么了?”他眼神带着点新奇,“突然这么主动,想要什么?”


    宁柔摇摇头,脸颊的红晕更深:“没有,就是想牵着你。”


    只是想离那个遥远孤独的少年近一点,哪怕只是此刻。


    裘寅泽微微一怔,随即一抹真切的笑意在他唇边漾开,如同冰湖乍破春水。


    他握紧了她的手,没再追问。


    两人牵着手走向停车扬,周遭弥漫着一种难得的温情静谧。


    然而,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


    刚坐进车里,裘寅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屏幕,是周教授。


    宁柔也看到了,心莫名地提了一下。


    裘寅泽接起电话,起初只是“嗯”,“知道了”的简短回应,但宁柔能看到,他原本带着笑意的侧脸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紧了,眼神也沉了下去。


    “知道了。”他最后说了一句,眉心也微微蹙起。


    挂了电话,他对前面的陈叔吩咐:“掉头去疗养院。快。”


    车厢内的气氛骤然降至冰点。


    宁柔的心跳得又快又乱,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抓住裘寅泽的手臂,指尖冰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裘寅泽转向她,眼神复杂:“周教授打来的,说你爸爸,刚才突然又昏迷了,情况还不清楚。”


    “什么…”宁柔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不可能的,怎么会,他前几天还好好的,他还跟我说话了,他还说…”


    她语无伦次,声音开始发颤,眼泪夺眶而出,整个人摇摇欲坠。


    裘寅泽将她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有力的手臂像坚固的堡垒将她圈住。


    温热手掌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试图压下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别怕,我们现在就过去,周教授是顶尖的专家,他会有办法的,也许是好转前的反复。”


    其实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裘寅泽低头看着怀里发抖的小女人,眼神暗沉。


    随即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声音冷峻:“联系港岛最好的脑科专家,立刻去疗养院。”


    车子一路闯过几个红灯,最后粗暴地刹停在疗养院门口。


    刹车声还未散尽,车门已被推开。


    周教授早已焦灼地等在台阶上,看到裘寅泽牵着宁柔快步走来,他立即转身,语速极快:“跟我来。”


    三人疾步穿过空旷寂静的长廊,脚步声在冰冷的瓷砖上回荡,敲击着宁柔脆弱不堪的神经。


    周教授一边走,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也顾不上她能否承受。


    “宁先生从昨晚凌晨开始,生命体征监测仪就出现异常波动,起初还在可控范围内,我们做了紧急处理。但就在一个小时前,情况急转直下,他、他出现了剧烈的全身抽搐,紧接着开始大口呕血…”


    片刻后,周教授的脚步顿住,停在紧急治疗室紧闭的金属大门前。


    深吸一口气,他转过身,看向裘寅泽怀里的宁柔,声音低得甚至听不见:


    “宁小姐,对不起,我们已经到极限了。”


    “极限…”


    这两个字像是抽空了宁柔所有的力气和支撑。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直直地从裘寅泽臂弯里往下滑,“咚”的一声瘫坐在地面上。


    恍惚,茫然席卷了她。


    极限,什么极限,爸爸明明前几天还睁着眼看她,虽然虚弱,但他在听她说话,他还答应她会好的,他还要看她生宝宝。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到了极限?


    她甚至忘记了哭泣,呆滞地仰着头,看着周教授的脸,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绝望的祈求。


    “周教授,您、您有办法的对不对?您救救他,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您了。”她伸出手,徒劳地想去抓周教授的衣角。


    周教授避开她的目光:“对不起,宁小姐,我们尽力了。”


    裘寅泽弯下腰,将宁柔从地上拉起来,可她浑身瘫软,根本站不住。


    他索性半跪下来,将她冰冷发抖的身体拥入怀中。


    宁柔死死攥住他昂贵的西装袖口,语无伦次地哭喊:“那、那国外的专家呢,让国外的专家来,他们肯定有办法。裘寅泽,你找他们来,快啊,他们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她仰着脸,泪水疯狂地冲刷着她惨白的小脸,眼神里是濒临崩溃的希冀。


    裘寅泽抬手,指腹轻柔地擦拭着她汹涌的泪水,可那温热的液体却像流不尽一样。


    他看着她的眼睛,下颌线绷得死紧,薄唇紧抿,最终只吐出五个字,像冰冷的判决,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