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牛叫声很低，听上去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住。


    姜之杳微微蹙眉，让顾景野扎马步，她踩着他的腿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过墙头。


    院里黑漆漆一片，只有一点微弱的光，是沈南月手里拿着的一个老式手电筒，安电池的那种，估计快没电了，那点光线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也正好让沈南月发现不了墙头上的脑袋。


    院子里有一间破屋，姜之杳看着沈南月走进去，牛叫声似乎就是从破屋后面，也就是后院传过来的。


    “叫什么叫……再叫……两个崽子打死……”沈南月压低了声音说着什么，离的太远姜之杳听不太真切，但不用猜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姜之杳拍拍身侧顾景野的头顶，男人会意，扶着她回到地面。


    “走，去找大队长。”姜之杳用气音对顾景野道。


    顾景野没有多问，乖乖听姜之杳安排。


    两人无声无息离开。


    村子外边，大队长正带着人四处寻找，哪里都没有牛的影子。


    清冷的秋夜，大队长急得一脑门子汗，看到姜之杳和顾景野过来，大队长赶往问有没有找到。


    姜之杳犹豫了一下，正想实话实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沈南月急匆匆往这边跑过来。


    估摸着是抄了近路，才能跟姜之杳和顾景野脚前脚后赶到大队长这里。


    “大队长！牛丢了不是小事，咱们找不到，就得尽早跟公社坦白，谁把牛搞丢了就谁赔，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过错就让全村人跟着吃瓜落吧？”沈南月跑得有些喘，但说话时眼神还不忘有意无意地斜瞪姜之杳。


    很明显，她口中的弄丢了牛的人，就是姜之杳。


    原本姜之杳也没想搞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可沈南月不知死活自己撞上来，她又不是软柿子，能任由对方揉捏算计。


    于是姜之杳原本到嘴边的话直接咽了下去，她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南月：“你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口口声声说是我把牛弄丢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弄丢了牛？”


    “那还要什么证据，村里大家伙儿都知道，小牛是你负责放的，你每天都很晚才把小牛送回牛圈，今天肯定是你把小牛赶回牛圈时没有关好门，才让牛都跑了出去！这就是你的责任，你不赔让谁赔？”


    沈南月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像是已经笃定拿捏住了姜之杳，说完还扔给她一个得意的白眼。


    姜之杳笑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喊了不远处的一个村民。


    那村民正是每天负责喂母牛的，听到姜之杳叫他，便快步跑过来。


    “你来说，今天你喂母牛的时候，两头小牛是不是已经在牛圈里了？”姜之杳问村民。


    村民想都没想就点头：“是啊，今天你很早就把小牛赶回牛圈里，母牛拉车回来的时候小牛就在了。”


    话音落下，沈南月面色一滞，没想到今天姜之杳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大队长严肃的目光落在沈南月脸上，让她心里更加慌乱。


    她明明前两天都看到姜之杳很晚才送小牛回去，而且那两天牛圈也都是姜之杳最后关的门。


    怎么偏偏今天这个贱人就变了卦？！


    沈南月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才让她猛地回过神来。


    “大队长，就算……就算她今天送小牛回去的早，这事跟她也有关系！牛是她负责放的，不管是丢了还是病了，她总得负责吧？要不然放牛那么清闲的活计，她凭什么一天拿三个公分？”沈南月不死心地指着姜之杳继续对大队长道。


    大队长神情复杂，眼底带着些许对沈南月的失望。


    村里的年轻孩子几乎都是大队长看着长大的，孩子们都是什么性子，他心里也都有数。


    沈南月现在很明显就是在强词夺理了，她费尽心思想要把罪名扣在姜之杳头上的行为，已经是欲盖弥彰了。


    “南月，你要是不帮忙找牛，就先回家吧，别在这里添乱了。”大队长声音低沉，冲着沈南月无奈地挥了挥手。


    像是驱赶苍蝇一样的动作，让沈南月顿感羞辱，她用力跺脚：“大队长！你凭什么偏心姜之杳？难道你真想让咱们全村人都陪着她遭殃吗？！”


    最后这句话，她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尖锐到附近的村民们几乎都听到了。


    有村民僵住，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一样，也不找牛了，不由而同地聚集过来，眼神在沈南月和姜之杳反复横跳，话却是对大队长说的：


    “大队长，咋回事？知道牛是谁弄丢的了？”


    “真是小姜弄丢的？那，那要不让小姜去公社自首吧……”


    “你这说的啥话？！小姜和小顾帮了村里那么多，咱们咋能把她自己推出去顶罪？”


    “你装啥好人啊？不把她推出去，难不成真让咱们全村一起赔啊？！粮食都还没下来呢，谁家有钱赔啊？你知道一头牛多贵呢吗？”


    村民们各有各的理，听到牛有多贵的时候，之前帮着姜之杳说话的村民也沉默了。


    是啊，谁家有钱赔给公社呢？这年头，大家都是勒紧了裤腰带活着，别说手里有没有余钱了，家里几口人填饱肚子都是难事呢。


    “行了都别吵了！”大队长被众人吵得脑仁儿嗡嗡响，他沉着脸低喝一声。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姜之杳一直没吭声，任由众人将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自以为目的已经达到了的沈南月暗暗勾唇，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给了姜之杳一个挑衅的眼神。


    她就不信，要是牛一直找不到，姜之杳还能逃得过去！


    就算是大队长偏袒姜之杳，不把她告到公社，她也会跑去公社举报的。


    弄丢了牛可不是小事，到时候公社没准儿就会把姜之杳发配到农场去干各种脏活累活。


    等到姜之杳不在顾大哥身边，她不就有机会接近顾大哥，和他培养感情了吗！


    沈南月越想越得意，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想象顾景野被她的真情感动，和她在一起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