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的少年没有吭声，默默看着自家大哥走到近前。


    “这些酸枣，你嫂子估计爱吃，我要去洗澡，你帮我把酸枣洗了，给你嫂子拿去吧。”顾景野难得一次性对弟弟说了这么多话。


    他本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顾景川更是阴沉，兄弟俩一个月交流的次数大概都不超过十次。


    顾景川微怔，没想到大哥竟然会主动让他做事。


    他顿了几秒，才踉跄着回屋，找了个喝水用的搪瓷缸子，将顾景野衣摆里的酸枣一把一把地，小心翼翼地抓进了搪瓷缸子里。


    顾景野看他这样的反应，唇瓣微微抿了抿，眼神再次柔和。


    姜之杳说的对，他不应该因为景川腿有残疾，就刻意地去照顾他，什么事都不让他做。


    他这样看似关照的做法，实际上才是会害了弟弟，也会让他和景川之间越发疏离。


    他以后就按照姜之杳的提议来，时不时给景川安排一些他能做的事，让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


    顾景野来到被草棚子遮挡住的简易洗澡间，用温热的水快速冲洗了身体。


    几分钟的功夫，顾景野就擦干了身子，穿上姜之杳提前给他准备好的干爽衣服出来了。


    一抬眼，就看到顾景川一瘸一拐地用搪瓷缸子接了水，正在认真地清洗酸枣。


    他很仔细地清洗着，就连一小片细碎的叶片也会被他挑出来，然后又反复淘洗两次。


    刚开始，顾景野还有些担心顾景川会不会不愿意亲手给姜之杳送过去。


    却不成想，少年竟没有半分犹豫，抬脚就走向了厨房。


    姜之杳正在将高粱米饭盛到盆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不算大的声音：


    “这个，是我哥让我洗了给你的，是酸枣。”


    姜之杳一愣，回头就看到顾景川直挺挺地站在门口，视线没有看她，落在了前方某处地面上。


    少年手里握着的搪瓷缸子里，装了将近三分之二的花生大小的红通通果子，洗得很干净，有的上面还挂着水珠，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


    姜之杳眼里立马涌上笑意，她接过搪瓷缸子，然后温柔地冲顾景川道谢：


    “谢谢你啊景川～”


    顾景川仍旧没有看姜之杳的眼睛，低着头转身就走了。


    背影里甚至带了些仓皇逃窜的意味。


    姜之杳心里是真的有些暖暖的。


    她就知道，这段时间她对顾景川的关心和付出都不是白费的。


    这孩子很明显就对她改变了态度，虽然还是没有晚月和景延跟她那么亲近，但也算有进步。


    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也能真正走近这个阴郁少年的心中。


    等到那时，她再慢慢地尝试为顾景川医治腿疾。


    姜之杳捻起一颗酸枣，送到嘴里。


    这个季节的酸枣，外皮已经红得有些发黑了，果子内部的水分流失掉，果皮薄薄地包裹着枣核，实际上没有多少果肉可以吃。


    但酸枣一进嘴，姜之杳立马就惊艳了。


    那薄薄的果皮咬开，一股酸得人能皱起眉头的滋味瞬间在味蕾上蔓延开。


    可还没等人将酸枣吐出，那股酸便悄咪咪地转变成了一丝甘甜。


    等果皮被嚼吧两下咽下肚后，果核上那一层薄薄的果肉还能再嗦一会儿，滋味儿酸酸甜甜，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姜之杳吃完了一颗便迫不及待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太好吃了！


    她记得前世吃过一种酸枣糕，不会就是用这酸枣做的吧？


    姜之杳低头看着酸枣，又往嘴里塞了两颗，然后将搪瓷缸子放在一边，打算留一些明天试试能不能做出酸枣糕。


    吃晚饭的时候，顾景川破天荒地也上了饭桌。


    大家伙儿像是商量好的，谁也没有对顾景川投去多余的关注，生怕他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


    倒是姜之杳给顾景川夹了两次菜，还跟顾景野说起酸枣很好吃，景川也洗得很干净。


    顾景野见姜之杳真的爱吃，便默默想着明天下工了再去给她摘一些。


    “酸枣？这东西也很好啊，它能养心安神，还能健脾开胃，好处多着嘞。”张教授又忍不住给众人科普。


    孟教授笑着拍了他一下，冲姜之杳道：“这老头子，今天可算是让他逮到机会了，一看到草药之类的东西就说个没完。”


    姜之杳几人也跟着笑，院里一阵和谐欢乐。


    次日姜之杳又特意问了张教授，结果得知顾景野带回来的酸枣不是那种可以做酸枣糕的品种，便只得歇了心思。


    抢收这几天，那真是很累人，别说人了，就连公社分给下杖子村的牛和村里自有的两头驴，都被累得无精打采。


    公社分的牛，正是当初被姜之杳接生的那头母牛。


    母牛大概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刚来村里的时候还挺有精神，结果干了一天活，整头牛就忽然不好了。


    今天一大早，大队长让人去把牛牵出来，结果那人在牛圈里磨蹭了半天，也没见出来。


    大队长等的不耐烦，正要进去骂人，结果就见到那个村民苦着脸在哄牛。


    “我的祖宗诶，你咋还不起来啊？你这是咋了？你可别吓我啊！”村民背对着大队长，差点就要给牛磕一个了。


    大队长一脑门的无语：“你干啥呢？”


    村民吓了一跳，回身看到大队长，脸色更苦了。


    “大队长，这牛一直在地上趴着，昨天晚上填的草料也没吃多少，它是不是来病了？那公社那边还不得……”村民说着说着，瘪着嘴都要哭了。


    公社的牛要是在他们村里出了问题，他们村得赔钱不说，估计接下来几年都不会分到牛了……


    “瞎说啥！”大队长脸色沉了下来，也凑过去打量那头牛。


    牛低低地哞了一声，大眼睛里湿润润的，透着一股人类无法读懂的情绪。


    两人一时也有些麻爪了，这牛死活不起来，他俩也不敢生拉硬拽啊。


    “咋整啊大队长？”村民都快变成苦瓜了。


    大队长眉头皱得死紧，看着趴在地上精神萎靡的牛，一时也有些头疼。


    就在他俩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大队长忽然想起个人来。


    “对了！小姜！你快去把小姜给我请来！”大队长忙对村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