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散修聚地

作品:《天河证道

    舒远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眼角余光恰瞥见身侧的山靖眉峰悄然扬起,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那眼神里的睥睨之意几乎要溢出来,明摆着没将紫霞宗放在眼里。


    他心头一动,忙垂眸敛目,将眼底的讶异压下,旋即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山兄,莫忘了你我身负的要务。这北疆之地龙蛇混杂,万不可在此阴沟里翻了船!”


    山靖闻言先是一怔,捻着衣襟下摆的手不自觉一顿,面上那股轻慢之色刹那间便消散无踪。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下摆,颔首应道:“舒兄所言极是。只是这元婴级别的差事,从来都不是表面瞧着那般轻易,看来这北疆紫霞宗的演武场,咱们终究是免不了要走一遭了。”


    “先不急。”舒远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指腹微微用力,“不如先将此地情形传讯给墨老,看看他如何布置,也好探知他此刻的方位,免得咱们行事无措。”


    山靖眼前一亮,抚掌笑道:“正该如此!是我心急了。”


    舒远不再多言,反手解下腰间悬佩的雁氏玉牌。


    那玉牌触手温润,莹白如羊脂,一面雕刻着繁复交错的雄伟雁纹,另一面是个“雁”字,纹路间流转着淡淡的灵光,一看便知是上等灵玉所制。


    他指尖泛起莹白微光,一缕神识如游丝般徐徐探入玉牌,将周遭所见所闻尽数录入,顺带询问墨泽接下来的安排。


    讯息刚传毕,玉牌忽地泛起一圈温润莹光,光晕如水波般在牌面流转。


    舒远见此当即探入神识,待看清内容,既得了墨泽的吩咐,亦辨明了他的方位,旋即转向山靖道:“山兄,墨家老令我等切勿轻举妄动,先隐匿形迹静观其变,将此地动静一一汇报与他,待他老人家赶来后再做计较。只是墨家老此刻正兼程而来,途中却被其他元婴势力窥破行迹,眼下正设法摆脱他们、隐匿身形,约莫还需数日才能抵达此处。”


    舒远将墨泽的讯息一字不落地复述完毕。


    山靖听罢,右手捻着颔下修整齐整的短须,眉头微微蹙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晦暗异色,快如流星过隙,转瞬便被他掩去。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此等状况,倒也在预料之中,看来我等只能按捺性子,静待墨老到来了。”


    然一旁的舒远将他眼底那抹异色尽收眼中。


    二人相识多年,他自是深知山靖的脾性。


    看似粗疏,实则心思活络,只是有时难免急躁。


    他也不多劝,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沉缓而郑重:“莫要弄巧成拙,还是那句话,别忘了你我二人的根本任务!”


    “哈哈哈,知我者莫过于舒兄!”山靖朗笑一声,然笑声已被二人灵力阻截,并未传出分毫。


    他足尖轻轻点在覆雪的枯枝上,枯枝微弯却未折断,借着这股力道腾身而起,身形一晃便如一缕青烟,瞬间融入周遭山林的暮色之中,径直朝着先前选定的那处小势力驻扎的山峰掠去,只留下一道极淡的灵气余痕。


    那株覆雪的迎客松下,舒远望着山靖离去的方向,目光淡然无波。


    他倒不担心对方会太过孟浪!


    毕竟雁氏家族的目的要紧,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轻易暴露行迹。


    旋即他并指如剑,食指与中指齐齐并拢,指尖在眉心处轻轻一点,口中念念有词,法诀声低微而清晰。


    周身金丹巅峰的威压如潮水般层层内敛,最终压至结丹中期的水准,连周身萦绕的灵气波动都变得滞涩了几分。


    紧接着抬手在脸上一抹,指腹缓缓掠过眉骨与下颌,原本清癯的面容渐渐变化。


    眉峰愈发粗浓,眼窝略深,下颌线添了几分硬朗,平添几分山野修士的粗犷。


    身上的青色劲装表面泛起一层灰雾,雾霭流转间,待雾气散去,已化作一袭浆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


    连那枚刻着雁纹的玉牌,也被他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袋深处。


    做完这一切,舒远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纸鸢般踏空而行,朝着不远处那座气息驳杂的山峰掠去。


    那山峰孤悬于翻涌的云絮之间,峰顶隐没在厚重的雾霭中,看不真切。


    山壁上布满了苍黑的苔藓,其间或有几丛耐寒的荆棘探出,挂着点点冰碴。


    山脚下乱石嶙峋,杂草枯黄,与其他宗门驻地的规整肃穆截然不同。


    那些宗门之地,灵气凝练醇厚,气息统一平和,显见是门人道统同源、功法相近。


    而此峰灵气驳杂紊乱,练气期修士的灵气如风中烛火般忽明忽暗,筑基期者则如深潭静水般隐而不发,凝元期者流转滞涩似有淤塞,结丹期者便如奔涌江河般浑厚绵长,层层叠叠的修为波动竟清晰可辨。


    其中更夹杂着几分烟火气,舒远略一思忖,便已断定。


    此处绝非单纯的散修聚集地,更像是一处黑市,或是散修特有的交易场所。


    这类地方向来对无门无派的散修开放,亦接纳那些不愿暴露宗门身份的修士。


    不多时,舒远已至近前,旋即自空中落于山脚。


    一道淡灰色的光幕骤然自虚空中凝现,边缘泛着细碎的银光,幕上密密麻麻的符文如活过来的蝌蚪般爬动,却又杂乱无章。


    偶有符文黯淡下去,便有新的符文仓促补位,层层叠叠交织成一道防护阵法拦在去路。


    他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嗤笑。


    便是他这不专于阵法一道、只略知皮毛之人,也能一眼瞧出此阵布置粗疏。


    其中符文驳杂无序,瞧着似能抵御结丹修士,实则顶多拦得住凝元期修士。


    若是遇上精研阵法之人,怕是筑基修士也能寻隙突破,更遑论他这金丹巅峰的修为。


    但为不引人怀疑、顺遂达成目的,他还是假意上前,伸出右手欲触那光幕。


    光幕当即泛起一阵涟漪,如春水遇触般将他稳稳阻在外面,随即传来一道沉厚威严的声音,似从阵法深处传来:“来者何人?”


    舒远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稍稍释出一丝结丹中期的气息,抬眼望着光幕,眼神坦然无半分局促,语气平淡却不失分寸:“在下散修游风,自南方云游而来,偶经此地,听闻此处有散修聚地,特来与诸位道友结识一二,不知此间可否容在下叨扰?”


    阵内之人察觉到他的修为,语气顿时热络了几分,朗声笑道:“此地不过是个寻常聚地罢了。游道友来此便是客。”


    话音落,光幕上的符文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一道丈许宽的入口,入口处的灵光柔和,并无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