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听此，猛地抬起头：


    “港城来的投资公司，他们考察了什么项目？”


    “主要是港口和工业园，”


    吴兆亮回忆着，


    “【表情】当时招商局汇报材料上说，他们对浦江的投资环境很感兴趣，特别是码头周边的地块和配套设施。”


    陈川闻言脸色不太好了。


    码头周边的地块那都是2期、3期工程预留的发展用地。


    也是未来浦江港区扩张的核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陈川的异常，吴兆亮赶紧解释道：


    “你放心，这事儿我跟蒋大林明说过。”


    “码头周边的地块是县里重点规划的发展用地，要优先保障港口建设，任何人想动都得经过常委会讨论。”


    “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当你的面给蒋大林再打个电话去。”


    吴兆亮说着伸手便去拿桌上的电话。


    陈川则是赶紧拦住了他：


    “算了算了，这大晚上的，有啥事儿明天再说吧。”


    “咱们也好久没一起吃饭了，海上楼那边，我让周广财准备了几个菜，咱们先过去吃个饭。”


    在陈川的提议下，三人出了县政府。


    夜色中的浦江县城，街灯昏黄，行人稀疏。


    车子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了海上楼的大门前。


    陈川三人刚下车，就看见饭店门口涌出一大群人。


    七八个穿着中山装或西装的中年男子，正簇拥着中间一名穿着米色休闲西服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约莫40出头，手里拎着个皮质公文包，正笑着对身旁的人说话。


    而围在他身边的人，陈川都认得。


    商业局的蒋大林，招商局的刘副局长……全都是浦江县有头有脸的领导。


    “王总，过奖了，过奖了！”


    蒋大林满脸堆笑，


    “咱们浦江是小地方，也就是在食材方面占个新鲜。”


    那被称作王总的男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蒋局谦虚了，我在港城也算吃过不少酒了，你们这家海上楼的食材和技法，即使在港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水平。”


    他说着，目光不经意扫过门口，正好与陈川的目光对上。


    而此刻，空气也凝固了一瞬。


    蒋大林等人顺着王总的目光看过来，当看到陈川和吴兆亮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作一丝慌乱。


    不过，毕竟也是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


    蒋大林很快反应了过来，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


    “吴，吴县长，陈总，许总，你们也来吃饭？”


    吴兆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在那一圈县领导脸上扫过。


    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自觉地避开了眼神。


    那王总却是神色自若，主动上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来。


    只不过他并没有先和吴兆亮打招呼，反而是面向陈川：


    “这位是陈川，陈总吧？”


    “久仰大名，我是香港宏远投资的王世宏。”


    陈川伸手与他相握，微笑道：


    “王总客气，欢迎来到浦江。”


    “早就听说浦江出了个能人，今天总算见到了。”


    王世宏笑容和煦，


    “龙腾集团从码头到食品，产业链做得这么完整，陈总可真是年轻有为呀。”


    这话听着是夸奖，但陈川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试探。


    显然对方对他的情况做过调查。


    “王总过奖了，都是赶上了好政策。”


    陈川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时吴兆亮也开口了：


    “王总，这次来浦江考察的怎么样了？”


    “受益匪浅。”


    王世宏转向吴兆亮，依旧是那和煦的笑容，


    “浦江的发展潜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特别是港口区域，地理位置优越，如果能好好规划，前途不可限量。”


    “那是当然，只是县里对港口发展有整体规划，得一步一步慢慢来。”


    吴兆亮淡淡回应。


    王世宏则是笑着点头：


    “吴县长说的对，发展不能急，要稳扎稳打。”


    “我们鸿远投资最看重的就是长期稳定的投资环境。”


    两人一来一往，表面看似客气，实则暗藏锋芒。


    蒋大明在旁边站着，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他左右看看，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干笑着打圆场：


    “那个……王总，时间不早了，我先送您回宾馆休息？”


    王世宏摆摆手：


    “不急，既然和陈总碰上了，我还想和陈总一起坐坐呢，刚好想请教请教龙腾的业务。”


    陈川却并没这个打算，只是歉意的笑笑：


    “王总，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太方便，我们已经订了包厢，有些工作要谈。”


    “不如改天？”


    王世宏脸上笑容不变：


    “理解理解，那改天我再登门拜访。”


    “陈总在浦江的办公室是……”


    “就在码头那边，随时欢迎王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王世宏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


    “这是我的名片，陈总方便的话也请给我一张。”


    陈川接过名片。


    发现其上的头衔是宏远投资有限公司董总经理，王世宏。


    陈川也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简洁的白底黑字，只有姓名和电话。


    王世宏接过，仔细看了一眼，收进了名片夹：


    “那我就不打扰几位了，吴县长，陈总，我们改天再聊。”


    一行人簇拥着王世宏上了车。


    饭店门口只剩下陈川三人和周广财。


    周广财一直在旁边等待着，这时才上前：


    “川子，吴老，现在要上菜吗？”


    吴兆亮没动，他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脸色阴沉了下来。


    “看见了吗？”


    他转头低声对陈川说道，


    “蒋大林，刘长贵……县里能来的都来了。”


    “我没想到这个王世宏能量不小啊。”


    陈川没说话。


    他也看出来了。


    这个王世宏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已经在浦江铺开了关系网。


    “走吧，先吃饭。”


    吴兆亮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饭店。


    包厢在2楼临街。


    窗户开着，晚风吹进来，带来的是沿海城市特有的信息。


    周广财亲自端菜上桌。


    黄鱼烧豆腐，清蒸梭子蟹，火腿炖笋干……都是海上楼的招牌菜。


    又开了一瓶茅台，给三人满上。


    “老周，你也坐。”


    陈川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周广财连连摆手：


    “不了不了，后厨那边我得去盯着，你们谈事。”


    他识趣地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包厢里安静下来。


    窗外隐约传来潮水声，远处码头工地的灯光闪烁。


    吴兆亮没有客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似乎是酒有些烈，他咳了两声，眼睛有些发红：


    “川子，这个王世宏不是一般人啊。”


    陈川也喝了口酒：


    “确实，县里这么多领导陪着，排场不小。”


    “排场？”


    吴兆亮冷笑一声，


    “这哪是排场啊，这是在示威，这明晃晃的是在告诉我，他在浦江有人，有门路！”


    在这一方面，吴兆亮比陈川要敏感太多。


    倒不是这个饭局本身。


    而是这次的饭局，他吴兆亮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而且对方选择的还是海上楼。


    整个浦江谁不知道他吴兆亮和陈川的关系。


    谁不清楚，海上楼是陈川的产业。


    即使今天他没有和陈川过来遇上。


    明天这消息也必定会传到他耳中。


    这王世宏以及其余这些人是明摆着给他吴兆亮上眼药。


    许大海忍不住问道：


    “吴老，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吴兆亮看着许大海，又看看陈川。


    脸上的愤怒，逐渐转为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只是这次没有一饮而尽，而是缓缓抿了一口：


    “大海，说实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兆亮的声音带着一丝颓然，


    “放在两年前，甚至一年前，我都能拍着胸脯跟你说，码头的地，谁也动不了。”


    “但现在……”


    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