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是个急性子，一大早就催促着牛锋动身。


    两人也没带什么随从，化作两道长虹，径直朝着请柬上所指的乱石山方向飞去。


    乱石山地处偏僻，山中怪石嶙峋，草木稀疏。


    唯有一汪深潭，在阳光下呈现出翡翠般的碧绿。


    深不见底，正是碧波潭。


    “就是这儿了！”


    孙悟空火眼金睛一扫，便看清水下别有洞天，一座水晶宫殿若隐若现。


    “走！”


    两人也不通报，径直分开水路。


    身形一晃，便落在了那水晶宫殿的大门前。


    只见这宫殿建造得颇为华丽，珊瑚为梁，美玉为柱。


    珍珠玛瑙点缀其间，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碧波宫”三个大字。


    早有龟丞相带着一众宫女在门口候着。


    见到二人，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哎呀呀，齐天大圣、踏天大圣驾到，小龙宫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龟丞相倒是比昨日那虾兵蟹将有眼力见。


    直接把牛锋也封了个“踏天大圣”，听得孙悟空在一旁咧嘴直乐。


    “我家公主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二位大圣，请！”


    穿过层层回廊，两人被引至一座宏伟的大殿。


    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正中一张巨大的白玉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珍馐美味，海中奇珍。


    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女子。


    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宫装，裙摆上绣着层层叠叠的浪花。


    长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挽起。


    肌肤胜雪，眉眼如画，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高贵与清冷。


    但此刻，她脸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正是碧波潭的主人，万圣龙女。


    “小女子万圣，见过齐天大圣，见过踏天大圣。”


    她盈盈起身，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声音清脆如玉珠落盘。


    “公主客气了！客气了！”


    孙悟空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一双眼睛却已经黏在了桌上的仙果佳酿上。


    牛锋则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龙女。


    确实是个绝色佳人。


    但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对方那温婉的笑容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怨气？


    “早就听闻二位大圣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盖世，气宇不凡。”


    万圣龙女巧笑嫣然，亲自为二人斟满了酒，“前几日，我这碧波潭地动山摇，宫殿都晃动了好几回，小女子还以为是哪里要塌了，后来一打听，才知是两位大圣在东海之上切磋武艺。那般威势，真是让小女子心折不已。”


    她这话听起来是恭维，但牛锋心中却是一凛。


    来了。


    果然是因为那扬架。


    他们打架掀起的海啸，震动的余波，怕是把这碧波潭给搅得不轻。


    这女人，哪里是心折，分明是上门来算账的。


    孙悟空却没想那么多，一听有人夸他，顿时得意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哈哈！小扬面，小扬面！俺老孙和我牛哥就是随便活动活动筋骨，没想到惊扰了公主，失礼失礼！”


    “大圣说笑了，能一睹二位大圣的神威，是小女子的荣幸。”


    万圣龙女掩嘴轻笑，又将目光转向牛锋，“踏天大圣，听闻您本体乃是太古神牛，力大无穷，不知可有趁手的兵器？”


    这话问得突兀，却又像是无心之言。


    牛锋心中警惕更甚，面上却憨厚一笑：“公主见笑了，俺老牛就凭一双拳头，还没寻到合适的家伙事。”


    “哦？”


    万圣龙女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随即笑道：“大圣说笑了。来，二位大圣，请满饮此杯，这可是我碧波潭珍藏了千年的‘玄冰玉露’，最是能清心去火，增长修为了。”


    宴席正式开始。


    孙悟空是真不客气，抓起一只不知名的海兽腿就啃，端起酒碗就灌，吃得是不亦乐乎。


    金箍棒被他随手缩小成绣花针，塞在了耳朵里，这是他的习惯。


    牛锋则吃得慢条斯理。


    他一边应付着万圣龙女的敬酒，一边暗中运转《地仙正法》。


    他的功法与大地相合，即便是在这水下龙宫。


    只要脚踏实地，就能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能量流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殿内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舞女们翩翩起舞，乐声悠扬。


    孙悟空已经喝得有些微醺，开始吹嘘起自己大闹天宫的“光辉事迹”。


    万圣龙女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附和两句，眼中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牛锋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感觉到了。


    一股极其隐晦，却又阴寒无比的阵法波动，正从孙悟空坐着的那个珊瑚宝座下缓缓升起。


    那阵法无形无质，如同蛛网般。


    一丝一缕地缠绕向孙悟空的耳窍。


    目标，正是那根定海神针铁！


    这阵法极为阴毒，并非强抢，而是“偷”。


    它在悄无声息地盗取金箍棒的本源精华——那一点先天庚金之气与定海神铁之魄。


    一旦被它得手，金箍棒虽然还在。


    但威能必将大减，甚至沦为凡铁！


    好狠的女人！


    牛锋瞬间明白了她的算盘。


    她不敢明着得罪孙悟空，便设下此等毒计。


    毁其神兵，断其臂助！


    这比直接杀了孙悟空，更能解她心头之恨。


    而他自己，恐怕也是目标之一。


    那所谓的“玄冰玉露”，看似是仙酿，实则蕴含着一股极寒之气。


    寻常妖王喝了，固然能增长修为。


    但若是喝多了，寒气入体，必然会使得妖力运转迟滞。


    到时候，他们两个一个神兵被废，一个战力受损，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可惜，她算错了一点。


    牛锋的太古青牛血脉，本就体魄强横，不畏寒暑。


    更何况他丹田里还镇着一块八卦炉的残骸，那可是火之本源的具现。


    这点寒气入体，非但没能让他迟滞。


    反而像是给炉子添了点冷水，激得炉火更旺，让他神智愈发清明。


    “公主殿内，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牛锋忽然开口，打断了孙悟空的吹嘘。


    万圣龙女一愣：“大圣何出此言？这殿内不是歌舞升平，热闹得很吗？”


    “是吗？”


    牛锋环视四周，那些翩翩起舞的宫女，一个个虽然面带笑容，但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那些奏乐的乐师，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整个大殿，除了他们三个。


    和那群木偶般的宫女，再无一个活的侍卫或管事。


    这哪里是宴会，分明是一座精心布置的牢笼。


    就在这时，牛锋的《地仙正法》感知到了另一股微弱的波动。


    不是来自阵法，而是一股……求救的意念。


    那意念充满了绝望、悲伤与不甘，断断续续，从大殿后方的一座偏殿传来。


    “救……我……”


    牛锋心中一动，神念顺着那股意念探了过去。


    只见在阴暗潮湿的偏殿水牢中，一个巨大的五彩蚌壳被数十道黑色的水链锁着。


    蚌壳之中，一个面色苍白、身着素衣的少女，正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她的气息极其微弱，但牛锋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是她！


    牛锋的瞳孔猛地一缩。


    蚌精，珠璃！


    这蚌精为报答他，曾吐出一枚蕴含着她本源精华的龙珠赠予他。


    后来，在火焰山。


    为了抵挡红孩儿的三昧真火，那枚龙珠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化为了齑粉。


    他一直以为，那蚌精或许早已回归天地。


    却没想到，竟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


    她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


    看样子，她似乎才是这碧波潭真正的水脉灵源。


    而那万圣龙女，不过是鸠占鹊巢！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从牛锋的心底轰然燃起！


    这股怒火，比当初面对红孩儿时更加猛烈，比被六丁神火煅烧时更加炽热！


    他可以容忍别人算计他，但他绝不能容忍。


    有人伤害他的恩人，他的朋友！


    “公主。”


    牛锋缓缓站起身，巨大的身躯投下大片的阴影，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脸上憨厚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这扬宴席，我看，也该结束了。”


    万圣龙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知道，自己的图谋，败露了。


    “踏天大圣，你……”


    “轰！”


    牛锋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猛地一跺脚！


    “青牛踏天步！”


    一股无形的震波，以他的脚为中心，轰然扩散！


    “咔嚓！咔嚓咔嚓！”


    整个碧波宫，如同遭遇了十二级地震，猛烈地摇晃起来！


    地面龟裂，梁柱颤抖。


    孙悟空脚下那座阴毒的珊瑚宝座，首当其冲，在一瞬间就被震成了齑粉！


    那未成形的阵法，也随之烟消云散！


    “牛哥？！”


    孙悟空酒醒了大半，惊愕地看着突然发飙的牛锋。


    “猴弟，有人要砸咱们的锅，你说该怎么办？”


    牛锋的声音，冷得像九幽寒风。


    孙悟空一听这话，再联系刚才的异状，哪里还不明白？


    “嘿嘿嘿……”


    他发出一阵冷笑，将金箍棒从耳朵里掏了出来。


    迎风一晃，化作一根碗口粗的铁棒，扛在肩上。


    还能怎么办？


    他娘的，掀了她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