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谁敢！”林东方和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立刻堵在了门口，一个个怒目而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反了！反了！你们想造反吗？”马国良身后的年轻干事色厉内荏地尖叫道，指着林东方等人，“敢妨碍省联合调查组执行公务，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刘翠翠被林峰拦在身后，却一点也不安分。她像一只护崽的母鸡，伸长了脖子，对着那干事就啐了一口：“我呸！什么狗屁调查组！我看就是一群眼红的强盗！我们家阿峰带着我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凭什么你说查封就查封？有本事把文件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没文件就是抢劫！”


    她这话喊得又响又亮，瞬间点燃了村民们的情绪。


    “对！拿文件出来！”


    “我们挣的钱干干净净，不怕查！”


    “别想欺负我们乡下人！”


    群情激愤，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马国良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预想过会遇到些阻力，但没想到这群泥腿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更没想到林峰这个领头的，在自己亮出身份后，还能如此镇定。


    他看着林峰，试图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找到一丝慌乱，但他失望了。林峰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波澜。


    “这位领导，”林峰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的人声，“我们合作联社是响应国家号召，经过县里和省里批准成立的省级农业改革示范基地。我们的每一笔收入，都来自与外商签订的正式合同，每一笔支出，都有明确的账目。我们分的每一分钱，都对应着社员们的土地和汗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马国良和他身后的几个人，缓缓说道：“你说我们有问题，可以。按照程序来。请出示由省一级主要领导签字盖章的正式调查令。请出示你们每个人的工作证件和执法资格证。请说明你们调查的具体事由和范围。只要手续齐全，我们全力配合。但如果你们什么都没有，仅凭一句‘群众举报’就想闯进我们的工厂，查封我们的账目，对不起，我们有权拒绝。”


    林峰的话，逻辑清晰，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他没有喊口号，没有说狠话，只是在平静地讲“规矩”。


    这番话让在扬的村民们都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认同感。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听得懂，林峰这是在跟他们讲理，在用规矩保护大家。


    马国良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像是能滴出水。他没想到一个农民，居然懂这么多道道。他这次来，确实是借着一个由头搞的突然袭击，手续上根本经不起推敲。本以为能靠着身份和气势，直接把对方吓住，速战速速决，没想到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就在这时，那个之前分钱少、心怀不满的懒汉林来财，又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觉得这是自己表现的好机会，连忙对着马国良点头哈腰：“领导，领导您别听他胡说！他就是心虚！我们都看到了，分红那天，一箱一箱的钱啊！我们村几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他要不是心里有鬼，能分那么多钱出去堵我们的嘴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马国良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指着林来财，对林峰冷笑道：“林峰，你听到了吗？这就是群众的声音！你还想狡辩？”


    林峰看都懒得看林来财一眼，只是对马国良说：“这位同志的工分，在合作社里是倒数。他分的钱少，不是因为我针对他，而是因为他自己懒。如果这也是猫腻，那我们合作社最大的猫腻，就是不养懒汉。”


    “你……你血口喷人！”林来财气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


    刘翠翠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她指着林来财骂道：“林来财你个不要脸的！开荒挖塘的时候你躲在家里睡大觉，现在分钱了你比谁都积极！你那一百多块钱都是阿峰看你可怜施舍给你的，不然你一分都拿不到！你还有脸在这里放屁？”


    林来财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因为刘翠翠说的都是事实。


    马国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这群乡下人耍了。


    “够了！”他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我再说一遍，我们是省联合调查组！今天，这个账本，我们必须查！谁敢阻拦，就是公然对抗组织审查，后果自负！来人，给我进去！”


    他这是要撕破脸皮，强行闯入了。


    他身后的几个随从得了命令，立刻就要硬闯。


    “我看谁敢！”林东方爆喝一声，带着几个年轻人死死顶住门口。双方顿时推搡起来，扬面眼看就要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声音比马国良那辆伏尔加轿车更加沉稳有力。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齐刷刷地朝着村口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卷着一路风尘，在加工厂门口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住。


    车门推开，赵书记那张严肃而锐利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身后，还跟着县办公室的主任和几名干部。


    原来赵书记今天正在邻村视察合作联社的池塘挖掘进度，听闻省里来了“调查组”，在林家村闹得不可开交，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火急火燎地便赶了过来。


    “赵书记！”


    “赵书记来了！”


    村民们像是见到了主心骨，纷纷让开一条路。


    刘翠翠更是夸张地一拍大腿，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赵书记！您可算来了！这群人一来就要封我们的厂，抢我们的账本，跟土匪一样啊！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赵书记没有理会刘翠翠的表演，他的目光如同鹰隼，直直地锁定了马国良。


    “马副厅长，好大的官威啊。”赵书记的声音不高，却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