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芽了？”


    “俺的亲娘！真的长芽了！你们快看，每一棵都长了！”


    “这才几天功夫啊？这盐碱地里，它……它咋就能长这么快？长这么好？”


    人群彻底炸了。


    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冲向自己家负责的那几棵树，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像是要用目光把那嫩芽给盯出花来。


    林老根颤抖着手，走到一棵果树前。他没敢用手去碰那娇贵的嫩芽，只是把脸凑过去，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一股清新的、带着勃勃生机的草木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芬芳，直冲他的脑门。


    他猛地站直了身体，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回头冲着人群，兴奋的吼了一声：


    “活了！全活了！这神仙苗，在这片绝户地里，扎下根了！”


    这一嗓子，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村民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那股子兴奋劲儿，比当初分钱的时候还要狂热。分钱，只是证明了林峰有本事带他们挣钱。而现在，眼前这一幕，是神迹！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通天手段！


    刘翠翠挤在最前面，看着那些绿油油的嫩芽，激动得满脸通红。她一拍大腿，嗓门尖得能刺破人的耳膜：“我就说！我就说俺家二弟不是凡人！这是文曲星下凡，是财神爷附体！”


    她一边说，一边骄傲地挺着胸脯，仿佛这满山的树都是她种出来的一样。


    村民们看着那些嫩芽，再看向山下林峰家的方向，眼神里已经不是崇拜和敬畏了。


    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


    就在后山上一片欢腾之际，村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叮铃铃”的清脆车铃声，还夹杂着几声中气十足的咳嗽。


    只见几辆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正排着队，不紧不慢地驶入村子。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干部服，肚子微挺的中年男人，正是公社主任马长贵。


    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同样穿着干部服的年轻人，一个个下巴微扬，眼神里带着巡视的意味，架子端得十足。


    “是……是公社的马主任！”一个眼尖的村民认出了来人，声音里顿时带上了一丝畏惧。


    这年头，村里人对公社干部，有着一种天然的恐惧。


    马长贵一行人没有理会路边村民的问好，径直骑到了村委会大院。


    他将自行车支好，清了清嗓子，对着一个跟过来的村干部吩咐道：“去，把你们村那个林峰，还有合作社的社员，都叫过来开会。”


    很快，在后山干活的林峰和村民们都收到了消息。


    村委会大院里，马长贵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原来属于村长的主位上，端着一个大搪瓷缸子，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林峰不紧不慢地走进院子，神色平静。


    村民们则有些忐忑地跟在后面，刚刚的兴奋劲儿被冲淡，心里都在犯嘀咕，不知道公社主任突然过来，是福是祸。


    等人都到齐了，马长贵放下搪瓷缸子，官腔十足地开了口。


    “今天，我代表公社，来你们林家村看一看，听一听。”他环视一圈，目光在林峰身上顿了顿，“听说，你们村最近很热闹嘛，搞了个什么合作社，还赚了点钱？”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但是！你们这种行为，是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成立合作社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向公社汇报？谁给你们的权力？”


    “林峰同志，你作为带头人，眼里还有没有组织？还有没有公社？”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村民们大气都不敢喘。刘翠翠紧张地攥住了林东方的衣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林峰身上。


    只见林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这是县里赵书记特批的农业改革试点村。”


    “赵书记”三个字一出，马长贵准备好的一大套说辞，瞬间被噎在了喉咙里。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


    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峰敢当着全村人的面，直接把赵书记这张虎皮拉出来。


    院子里的村民们一听，腰杆子瞬间就硬了三分。


    对呀，他们林家村的试点，是县里最大的官点头的，那还怕啥？


    马长贵被噎了半天，脸色由红转青，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冷笑起来。


    他今天来，可不是光为了敲打林峰的。他有李副县长给的尚方宝剑！


    “试点村？好一个试点村！”马长贵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眼神阴冷地盯着林峰，“既然是试点，那取得的先进经验和技术，就更应该属于集体，属于人民！”


    他站起身，背着手，用一种大义凛然的腔调说道：“我宣布，为了将先进的蘑菇种植技术推广开来，让更多的社员群众受益。从今天起，林峰同志必须将蘑菇种植的核心技术，无偿上交给公社，由公社统一进行技术推广！”


    话音刚落，全扬哗然。


    无偿上交？这不就是明抢吗？！


    村民们脸上的拘谨瞬间被愤怒取代。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马长贵又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端起茶杯，轻轻撇了撇浮沫，用不容置喙的语气继续说：“另外，你们合作社既然是在公社的领导下开展工作，那么，理应向公社缴纳管理费用。这个管理费嘛……也不多。”


    他抬起眼皮，扫过一张张愤怒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利润的三成吧。”


    轰！


    人群彻底炸了。


    如果说上交技术是挖根，那上缴三成利润，就是要活活抽干他们的血！


    “凭啥！”刘翠翠第一个尖叫起来，她死死护着自己的口袋，仿佛里面有钱一样，“这是俺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凭啥要给你们三成！”


    “就是！这是抢劫！”


    “我们不交！”


    村民们瞬间急了眼，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唾沫星子横飞。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人是想让他们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就重新回到喝糠咽菜的时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