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种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轰！”


    人群瞬间炸了！


    “林峰让咱们去分肉！”


    “天爷啊！我没听错吧？那可是熊肉！”


    “快！回家拿盆去！快！”


    一瞬间，整个村子都像是被点燃的油锅，彻底沸腾。


    几十号人疯了一样朝着自家跑去，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响成一片。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个，直接端着吃饭的碗就冲了进来，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那盆金黄油亮的熊掌。


    “都别抢！排好队！”一个村里的长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可根本没人听。


    那可是寻常人家一辈子都闻不到的肉香，此刻就摆在眼前，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一个平日里尖酸刻薄的婆娘，此刻跑得比谁都快，手里拿着一个不小的瓦盆，挤开人群，眼疾手快地就想往熊掌的盘子里伸。


    “砰！”


    一只大脚直接踹在她屁股上，把她踹了个趔趄。


    是刘翠翠。


    她虽然也眼馋，但毕竟是今晚的客人，身份不一样。她叉着腰，瞪着眼：“你个老婆子想干啥？峰子说了是分，不是让你一个人抢！”


    混乱中，林峰只是平静地看着。


    直到所有盘子里的肉和汤汁都被刮得干干净净，连沾在盘子底的油星都被人伸出手指头抹了吃掉，这扬疯狂的“分肉”行动才算结束。


    抢到肉的村民，一个个如获至宝，抱着自家的锅碗瓢盆，头也不回地往家跑，生怕慢一步就被人抢了似的。


    没抢到的，捶胸顿足，懊悔不已，只能狠狠地吸着空气中残留的肉香，满脸的失落。


    村东头的王二麻子家。


    他儿子被肉香馋哭了半宿，此刻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香味钻进鼻孔。


    小家伙鼻子动了动，猛地睁开眼。


    只见他爹王二麻子，正哆哆嗦嗦地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碗，碗里，是三块金黄色的、带着浓稠汤汁的肉。


    “爹……肉……”孩子的口水瞬间就流了下来。


    “哎！哎！爹的乖儿子！”王二麻子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块，吹了又吹，才塞进儿子嘴里。


    孩子一口咬下，眼睛瞬间瞪圆，幸福得手舞足蹈。


    王二麻子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自己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拿起一块馒头，将碗底的汤汁蘸得干干净净，塞进嘴里。


    那一瞬间，他幸福得差点哭出来。


    隔壁的张三家，闻着那股霸道的香味，听着王二麻子家传来的欢笑声，张三婆娘气得把手里的筷子都掰断了。


    “杀千刀的王二麻子，就他跑得快！一口汤都没给老娘剩下！”


    而那些吃饱喝足、抢到肉的村民，聚在一起，除了咂摸嘴回味那绝顶的肉香，谈论得最多的，就是那个“神仙盒子”。


    “你们是没看着啊……就那么个木头盒子，一打开，里头的小人儿……自己就会跳舞！还会唱歌！”


    “唱的啥？”


    “那哪是唱啊，那动静，就跟天上的仙乐一样，叮叮咚咚的，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真的假的？木头人咋会自己动？”


    “千真万确！那小人儿，一个雕的是林峰，一个雕的是他媳妇柳如烟！俩人就在里头抱着转圈圈……哎哟我的娘，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稀奇的玩意儿！”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林峰那个会唱歌跳舞的宝贝音乐盒，在村民们添油加醋的描述下，彻底成了一个神话。


    林峰在他们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个打虎英雄了，那简直就是不知从哪座仙山上下来的神仙人物。


    夜色如墨。


    与整个村子的喧嚣和躁动不同，知青点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建国坐在冰冷的土炕上，窗外村民的欢呼声、孩子们的哭闹声、女人们的议论声，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攥着，疼的无法无法呼吸。


    他手里，握着一个干硬冰冷的窝窝头。


    那窝窝头又黑又糙，剌得他手心都疼。


    他机械地把窝窝头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硌……”


    牙齿和粗粝的窝头碰撞，发出一声钝响，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窝头难以下咽，拉扯着他的喉咙，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他不用想，都知道林峰家的酒肉有多香。那股味道，仿佛长了脚，顺着门缝窗缝拼了命地往他鼻子里钻，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又听到了那些关于“神仙盒子”的议论。


    会跳舞的木头人？


    听着村民们对林峰神乎其技的吹捧，听着他们对自己这边投来的鄙夷和嘲笑。


    凭什么？


    凭什么他一个乡下泥腿子，能顿顿吃肉，能住青砖大瓦房，能有柳如烟、柳雪梅那样的绝色姐妹花陪伴左右？


    凭什么他能一掷千金，买手表，买收音机，还能拿出那种闻所未闻的宝贝讨女人欢心？


    而自己，一个堂堂的城里人，干部子弟，却要在这里啃着猪狗食一样的窝窝头，忍受着无尽的屈辱和饥饿？


    嫉妒，像一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不甘和怨毒，在他胸中汇聚成了一片翻滚的岩浆。


    “噗！”


    赵建国一口将嘴里的窝头渣子吐在地上，他双眼赤红，布满了血丝。


    “林峰……”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