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患者在急诊科并不少见，但确诊后在一众医生眼皮子底下自杀的还是极少数。


    少年用不知哪里弄来的小剪刀割了左手手腕。


    好在检查后发现切割程度不深，只伤及到静脉，出血比较缓慢，失血量也不多。


    其实割腕不像小说或影视剧中描写的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单纯切割静脉，大概率在嗜血200-300毫升后就会自然停止。


    真正致死的，是割开位于皮肤下大概7毫米处的动脉。


    基本上割断动脉的一半以上，血液就无法阻塞，不及时救治基本上是必死无疑。


    但想要割到动脉也不是件容易事。


    动脉和手腕正中神经相互缠绕，想要割到动脉，就要先割刀正中神经。


    这种痛苦基本是没有常人能忍受的，几乎等同于整个手臂被硬生生锯断的疼痛。


    并且想要割断一半以上的动脉，就要反复在动脉上进行切割，意味着要经历好几次锯断手臂的疼痛。


    因此割腕的死亡率其实很低，急诊科收治的割腕患者中，百分之九十五都没有伤及动脉。


    比起生命危险，这些患者的心理健康问题更需要被关注。


    目前少年也是这样的情况。


    他拒绝治疗包扎，使劲挣扎哭喊。


    作为一个血液暴露的艾滋病患者，这种行为显然是对医护人员的巨大威胁。


    “我……我害怕，我不想包！”


    被护士长安排上阵的高年资护士也胆怯了起来。


    毕竟面前这可是个艾滋病患者啊！


    这么多血，处理过程中要是有一点闪失，那不就有感染风险吗？


    “我来吧。”


    苏仁见众人都吓得不轻，已经默默带好了双层手套，佩戴上防护面罩朝病床走去。


    其实对艾滋病患者的外伤处理没这么可怕，只要治疗过程中做好防护措施，避免直接接触和皮肤外伤，感染的风险是微乎其微。


    此时苏仁已走到了少年床边，轻轻抓起他的手开始处理伤口。


    “你……你不怕我？我可有艾滋病，我的血液里都是病毒！”


    少年惊异地看着苏仁，一时都忘了挣扎。


    苏仁微微一笑，“没有血液的直接接触，艾滋病是不会传染的，所以你也不必过分担心，正常的社交行为都不会对他人造成传染风险，只要好好吃药，以后你是能正常生活的。”


    说完，他轻柔地将伤口进行了包扎。


    伤口其实很浅，能看得出少年压根没力气往深了割。


    他不过是太绝望了，想马上找到个出口。


    除了死亡，他想不到其他出路。


    “可是我妈……我妈都说我这辈子已经没救了，她说我是烂人，不仅自己烂，还要拖累她……”


    少年小声嘟囔着，头渐渐低了下去。


    苏仁摇了摇头，“每个人都会犯错，但现在的艾滋病不是绝症，只要合理用药，是能够长期存货的，你可以将他视为一种慢性病。”


    他说得十分真诚，少年显然也有了动容。


    见患者情绪缓和，苏仁立马趁热打铁。


    “现在当务之急，是配合好治疗，我建议你去性皮肤性病科做个系统检查，如果存在其他疾病，转院时将检查结果一并转交给传染病医院，这样不会耽误你后续的治疗。”


    苏仁一边说，一边缠好了最后一圈纱布。


    可听见这话，少年急了，“苏医生，我……我没有干过那种事，我没有性病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没有过性接触？”


    男孩立马点了点头，“从来没有！”


    苏仁微微皱眉，心中生疑。


    这就奇怪了。


    之前他询问少年有无高危行为时，他分明很心虚。


    而且完全没有过性接触，这体内的艾滋病毒又是哪来的？


    难道……


    苏仁心中出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性。


    他突然想起少年刚刚到院时的样子。


    不仅瘦的有些吓人，而且情绪波动巨大，时而无比安静，时而狂躁不安。


    除此之外，他还存在轻微抽搐、流涕流泪和频繁打哈欠的症状。


    苏仁越想心下越凉，上前一把撸起了少年的病号服衣袖。


    果然，他那苍白干瘦的肩膀上密密麻麻存在着众多针眼，有的位置甚至因为反复针扎，已经形成了黑色的色素沉积。


    原来他之前的心虚来源于此……


    不是不洁性行为，而是静脉吸毒！


    “你是不是长期静脉注射药物？！”苏仁大声问道。


    这下少年全身都抖了起来，眼泪终于失禁般狂涌。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一开始他们说那是能让注意力更集中的药，是高级版的脑白金，不仅可以缓解学习压力，还能提升成绩，我才……”


    “后来试了却是有用，而且注射后心情特别好，我就停不下来了，每个礼拜都要去注射……”


    少年小声承认道。


    听他这样说，几个医护人员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看来真是静脉吸毒没错了。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畜生，竟然引诱16岁的高中生吸食毒品！


    “注射时你是不是和其他人共用过注射器针头？”


    吸毒者中艾滋病是十分高发的。


    因为原本就存在不良生活习惯，再加上共用针头的行为，艾滋病在这个群体中的传播就变得格外迅猛。


    果然，少年胆战心惊地点了点头，“我之前都是用自己的注射器，但是后来有时候忘记带了，就会找他们借用，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不自己带注射器了……”


    听完这话，抢救室内众人表情都十分凝重。


    看来结果已经坐实了，就是共用针头吸毒导致的艾滋病感染。


    “你之前为什么不说？”苏仁有些恼怒。


    “之前我……我妈在，我不敢……”少年抖如筛糠，眼神中充斥着绝望。


    这下苏仁也不忍心再继续责怪了。


    少年对母亲惧怕成那样，大概率是从小在母亲的高压教育下长大。


    在母亲的影响下，他对成绩的渴望也到达了偏执的程度，为了拿到好成绩，甚至不惜使用未知药物。


    看来扭曲的教育，真是能毁掉孩子的一生啊！


    “我们会马上安排你转院治疗，这是我的电话，记住，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


    苏仁在纸上刷刷点点写下了自己的电话，塞到了少年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