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长见杨浪脸色变了，知道他听进去了，便放缓了语气，继续加码：“再说说教育。你妹妹小穗，我听王虎说，是个机灵的好孩子吧？你忍心让她一直在村里的小学念书吗？


    村里的师资力量能跟城里比吗？将来升初中，升高中，她要走多远的路？城里的孩子放了学上补习班，学钢琴，学画画，咱们农村的孩子呢？


    刨地，喂猪，做家务。杨总啊，你现在有这个能力了，你得为你妹妹的未来想想！一套城里的房子，改变的可能就是她一辈子的命运！”


    “轰！”


    杨浪的脑子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教育！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前世，他入狱后妹妹杨穗初中没念完就辍学打工，早早嫁人，一辈子操劳，过得并不幸福。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这个哥哥不争气，拖累了她。


    现在想来，落后的教育环境何尝不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如果，如果当初家里有条件让她在城里上学，接受更好的教育，她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


    他重生回来，一心想着赚钱，想着复仇，想着弥补，却差点在最关键的地方犯下致命的错误。


    他以为的为家人好，实际上是一种眼界的局限。


    “李哥……”


    杨浪端起酒杯，站起身：“谢谢你！今天这番话，比我赚一百万都重要！我差点就成了耽误家人的罪人！”


    李科长哈哈一笑，扶着他坐下：“这就对了！你能听进去，说明你小子是块璞玉，值得雕琢。老哥痴长你几岁，多吃了几年干饭，看事情比你远一点罢了。”


    “我听劝！”


    杨浪郑重地点头：“这房子，我买！必须买！还要买最好的！”


    “好！有魄力！”


    李科长非常高兴，这小子不但聪明，还听劝，这就很难得了。


    他端起酒杯，跟杨浪碰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是信得过老哥，我给你推荐个地方。县里新开发的第一个商品房楼盘，叫滨海花园，位置就在县一中旁边，离县人民医院也不远。


    开发商是市里的大老板，质量绝对过硬。


    现在刚开盘，知道的人不多，都是些有门路的单位内部消化。


    你要是想买，我帮你打个招呼，挑个最好的户型！”


    九十年代初商品房还是个绝对的新鲜事物，大部分人还住在单位分的福利房里。


    敢于开发商品房的，都是背景深厚、眼光毒辣的狠人。


    而能买得起房子的，更是非富即贵。


    “那就太谢谢李哥了！”杨浪大喜过望。


    有李科长这层关系，他不仅能买到房，还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份人情，可太大了。


    “先别急着谢。你小子，以后发达了，别忘了老哥我就行。”李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顿饭，两人喝到尽兴才散。


    从包厢出来，杨浪看到王虎、李大壮他们正在楼下大厅的几张桌子上吃得热火朝天。


    桌上堆满了骨头和空酒瓶。


    看到杨浪和李科长下来，所有人都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喊道：“浪哥！李科长！”


    那气势让大厅里其他客人都侧目不已。


    杨浪点了点头，走到王虎面前，掏出几张大团结递给他：“虎子，结账。剩下的钱，你和兄弟们拿着，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放松一下。”


    然后，他转向李大壮，沉声吩咐道：“大壮，你现在别喝酒了，带着几个机灵点的兄弟，先回村。”


    李大壮一愣：“浪哥，我们不跟你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事。你回去之后，把今天发的奖金，亲手交到每个兄弟家里人手上，告诉他们，这是兄弟们凭本事在海上拼命赚回来的，让他们放心花。”


    杨浪补充了一句：“另外，你把小满……把你嫂子接到城里来。”


    “接嫂子？”李大壮咧嘴一笑：“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李科长在一旁听着，笑着插话道：“回村路不好走，天又黑。这样吧，我让我的司机开车送你们一趟，安全。”


    说着，他便招手叫来了在门口等候的司机，低声吩咐了几句。


    杨浪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这是李科长在向他示好，也是在向他的兄弟们展示自己的能量。


    能坐上黑色桑塔纳轿车回村，这份荣耀，比多发一千块钱奖金都让兄弟们有面子。


    夜色如墨，滨海港渔村。


    家家户户大多已经熄了灯，只有几声犬吠偶尔划破村庄的宁静。


    林小满的家里还亮着灯。


    她刚刚帮母亲喂完猪，洗了手，正在昏黄的灯光下，借着灯的光亮，仔细地缝补着一件杨浪穿旧了的衬衫。


    领口已经磨破了，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翻出一块布，一针一线地补着。


    突然，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子的寂静。


    紧接着，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柱扫过窗户，最后稳稳地停在了她家院子门口。


    “谁家啊？大半夜的开车回来？”


    “好像是停在林富贵家门口了！”


    不少人家都悄悄亮了灯，扒着窗户往外看。


    林小满和她的父母也被惊动了，林富贵抄起一把鱼叉，警惕地走到门口：“谁啊？”


    车门打开，李大壮那高大的身影从驾驶座旁边跳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伙子。


    “叔，是我，李大壮！”李大壮憨笑着，手里还提着两条刚从船上拿下来的新鲜海鱼。


    “大壮？你们这是？”林富贵看着那辆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气派的黑色小轿车，一时间有些发懵。


    “浪哥让我来的。”


    李大壮挠了挠头，目光越过林富贵，看到了他身后探出头来的林小满，立刻换上恭敬的语气：“嫂子，浪哥在城里办完了事，让我开车来接你过去。”


    一句话，让周围偷听的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


    “天哪！是杨浪派车来接林小满的！”


    “那可是小轿车啊！我这辈子还没坐过呢！”


    “杨浪现在可真是有出息了，不得了啊！”


    羡慕、嫉妒、惊讶的议论声隔着院墙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