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杨浪就要带着他这二十几个刚刚发了大财的泥腿子兄弟，来这里，好好地吃一回。


    “都听清楚了！今天晚上，敞开了吃，敞开了喝！谁他妈要是给我省钱，就是看不起我杨浪！”杨浪站在饭店门口不远处，意气风发地对着众人宣布。


    “哦！”船员们爆发出了一阵兴奋的狼嚎。


    他们这辈子别说来东来顺吃饭了，就是做梦都没敢梦得这么奢侈过。


    “你们先进去，找个最大的包厢！把菜单上最贵的菜，都给老子点一遍！”


    杨浪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塞给王虎：“我去旁边买几包好烟，马上就到。”


    “好嘞，浪哥！”


    王虎接过钱，咧着大嘴，一挥手：“兄弟们，跟我来！今天，咱们也当一回大爷！”


    二十几个刚刚从海上下来、还带着一身咸腥海风的汉子，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朝着东来顺那金碧辉煌的大门走了过去。


    他们刚干完体力活，身上都穿着脏兮兮的工装，鞋子上还沾着码头的泥水。


    最要命的是他们身上那股子长年累月都洗不掉的、浓郁的鱼腥味。


    这股味道是他们作为渔民的勋章。


    果然，他们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马甲，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年轻服务员，就快步迎了上来。


    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但当他走近了，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浓郁鱼腥味时，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中也闪过了一丝嫌弃。


    “哎哎哎，几位，几位！”


    他伸出手，拦住了王虎他们，身体还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捏住了鼻子。


    “几位这是有什么事吗？”


    王虎是个直性子，他皱着眉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干什么？当然是来吃饭的！”


    “吃饭？”


    那个服务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他们这群人。


    他捂着鼻子的手，又捏紧了几分，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为难的表情。


    “几位大哥，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店小，今天已经客满了。要不，您几位，去对面的小吃街看看？那儿的炒面，也挺不错的。”


    客满了？


    王虎抬头看了看。


    饭店大堂里，虽然有几桌客人，但明明还有大片的空位。


    这摆明了就是嫌弃他们，不想让他们进去！


    “你他妈什么意思？”王虎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们这些打鱼的！


    他一把拨开服务员拦着的手，就要往里闯。


    “有空位，就叫客满了？你他妈是瞧不起我们兄弟，觉得我们吃不起是吧？”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动手呢！”


    那服务员被他推得一个踉跄，也来了火气。


    他仗着自己是在县里最高档的饭店工作，平时接触的都是大人物，根本没把王虎这群臭渔民放在眼里。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结，挺直了腰板，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可没说你们吃不起。但是，我们这是高档饭店，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客。你们自己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这股子鱼腥味，要是把我们的贵客给熏跑了，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我告诉你，我们老板，跟县里哪个局长，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你们要是敢在这里闹事，我现在就报警，把你们全都抓进去！”


    “你他妈说谁呢？”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老子今天非得揍死你！”


    船员们也全都怒了！


    他们都是些血气方刚的汉子，在海上连鲨鱼都敢斗，连龙王都敢惹！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十几二十个壮汉，瞬间就把那个瘦弱的服务员，给围在了中间。


    一个个都瞪着眼，攥着拳头，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给撕了。


    王虎更是气得双眼通红，他一把就揪住了那个服务员的衣领，将他像拎小鸡一样，给提了起来！


    “你他妈的有种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打人啦！杀人啦！”


    那服务员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保安！保安呢！死哪儿去了！”


    饭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被这边的骚动给惊动了，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热闹。


    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也拿着橡胶棍从里面冲了出来。


    场面乱作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了过来。


    “虎子，把他放下。”


    杨浪回来了。


    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手里还拎着一条刚买的烟。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让原本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浪哥！”王虎看到杨浪，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他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松开了手。


    那个服务员摔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保安的身后，指着杨浪他们，色厉内荏地叫嚣道：“你们等着！我已经让人去报警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杨浪没有理他。


    他只是走到王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虎憋着一肚子的火，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杨浪听完，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抬起眼看向那个还在叫嚣的服务员。


    那个服务员，被他这么一看，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地被噎了回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杨浪笑了。


    他走到那个服务员面前，将嘴里的烟，取了下来，对着他的脸，缓缓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呵，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我这帮兄弟，刚从海上，鬼门关里爬回来。身上是带了点味道。”


    “但是。”


    杨浪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骇人的寒光：“他们身上的味道，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网一网从海里捞出来的！是养活了一家老小的功臣的味道！”


    “不像某些人，人模狗样地站在这里，身上喷着香水，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连屎都不如的下贱的骚味！”


    这番话说得，又狠，又毒，还不带一个脏字。


    那个服务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杨浪却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他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他转过头，对着那个从饭店里匆匆赶出来的、看起来像是经理的胖子，笑了笑。


    “你是经理？”


    “是……是……”那经理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也是一头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