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还是刘百万，这个脸皮最厚的胖子，最先打破了僵局。


    他搓着那双戴着大金戒指的手，脸上堆着笑。


    “杨船长，快人快语！这个办法，敞亮！我喜欢！”


    第一轮的报价，很快就出来了。


    刘百万：“40.5元/斤”。


    王旭：“40.8元/斤”。


    李科长：“41元/斤”。


    三个数字像三只狡猾的狐狸，彼此之间，仅仅保持着微乎其微的、充满了试探意味的距离。


    他们谁都不傻。


    第一轮谁都不会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加价只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这批货我要了。


    但同时，又都想用最小的代价去试探对方的决心。


    “呵呵，看来，还是李科长，代表咱们国家，最有诚意啊。”


    王旭扶了扶眼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哪里哪里。”


    李科长端着茶杯，一脸官样文章：“我们外贸公司，主要是为了支持我们市的渔业发展嘛。不像你们这些大企业，财大气粗。”


    “行了行了，别他妈在这儿装了！”


    刘百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杨船长，再来！我就不信了，今天还分不出个高低！”


    第二轮，开始。


    这次，火药味，明显浓了起来。


    刘百万：“42元/斤”。


    王旭：“42.5元/斤”。


    李科长：“43元/斤”。


    价格，开始以元为单位，稳步攀升。


    三人的额头上，都开始微微见汗。


    到了第三轮，第四轮……


    价格已经被一路推高到了48元/斤！


    船长室里的气氛，已经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每一次报价，都像是一场无声的、残酷的心理战。


    当价格，被王旭率先喊到50元/斤这个整数关口时，刘百万和李科长，都沉默了。


    这个价格，已经非常接近，甚至可能已经超出了他们最初的心理预期。


    刘百万的胖脸上，汗如雨下。


    他看着王旭那张云淡风轻的精英脸，咬了咬牙，似乎是想跟，但又有些犹豫。


    李科长的脸色，也变得极为凝重。


    他虽然有官方的专项资金支持，但这笔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都要对领导有个交代。


    五十块一斤，三万斤，那就是一百五十万！


    这笔钱，已经足以在省城买下好几栋楼了。


    “王经理……”


    刘百万擦了把汗，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咱们都是生意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批货，对老哥我来说，是能不能翻身的关键。


    你就当，卖老哥一个人情，怎么样？这次，你让给我。下次，省城港口，但凡你看上的货，我刘百万退避三舍，绝不跟你争！”


    王旭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刘总，你这话就见外了。生意场上，哪有什么人情可讲？各凭本事罢了。再说了，我们公司总部，这次是下了死命令的。这批货，我要是拿不回去，我这个经理，也就当到头了。”


    他又看向李科长，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李科长，我知道，您代表的是官方。但是，市场经济，讲究的是公平竞争。


    这批货，如果单纯从商业价值和后续的国际运作来看，我们四海贸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您如果非要用行政手段来干预，恐怕会影响我们滨海市，在外商投资环境上的声誉啊。”


    他这话说得就更狠了。


    直接把一笔生意，上升到了投资环境的高度，这是在用无形的压力，逼迫李科长退让。


    李科长被他这番话，噎得脸色铁青。


    他冷哼一声：“王经理，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们国家，欢迎任何合法合规的商业竞争。但是，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着市场经济的幌子，来损害我们国家的利益！”


    眼看着三方就要从商业竞争，演变成撕破脸的争吵。


    船长室里的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


    而从始至终，这场拍卖会的庄家——杨浪，就那么静静地，靠在椅子上，抽着烟喝着茶，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旁观着这三只老狐狸，为了他船上的那点鱼斗得是面红耳赤，狗急跳墙。


    “行了，行了。”


    就在三人即将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杨浪终于开口了。


    他将手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轻轻地按熄。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魔力，瞬间，让船长室里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平息了下来。


    三只还在斗气的狐狸，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三位。”


    杨浪露出了一个苦笑：“都消消气，都消消气。为了我这点破鱼，伤了和气，那可就是我杨浪的不是了。”


    他像一股清泉，浇灭了三人心中的火气。


    “刘总，王经理，李科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三位，今天能亲自跑到我这小码头上，来捧我杨浪的场，我杨浪，心里是记情的。”


    “你们三位，一个是省城水产界的泰山北斗。一个是链接国际的大公司经理。还有一个是代表咱们政府的父母官。”


    “说白了，你们三位，谁，我杨浪都得罪不起。也都不想得罪。”


    杨浪的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


    他既点明了三人的身份和实力，又把自己摆在了一个“谁都得罪不起”的弱势位置上。


    瞬间就让三人的心里都舒坦了不少。


    “你们这么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杨浪摊了摊手：“价格，已经喊到五十块了。说实话，这个价，已经超出了我最初的预期。我杨浪很满意了，也很感激三位了。”


    “再争下去，不管最后谁拿到了这批货，另外两家心里肯定都会不舒服。而且拿到货的那家，也付出了远超必要的代价。最后的结果，就是三败俱伤。只有我杨浪一个人，成了赚得盆满钵满的那个坏人。”


    “这，不是我杨浪想看到的。”


    他说着缓缓地，站起了身。


    在三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走到了那几张写着报价的纸条前，将它们，都收了起来，然后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杨浪露出了一个极其真诚的笑容：“我决定了。”


    “这鱼，我不卖了。”


    “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把三只老狐狸都给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