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也微笑着附和道：“是啊，杨船长。能捕到这种级别的鱼群，除了技术，恐怕，更多的还是运气吧？这份运气，真是让人羡慕啊。”


    李科长则从另一个角度切入：“杨浪同志，这次出海，一定很辛苦吧？这么大的收获，肯定也冒了不小的风险。你们是我们市的英雄，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组织上提！组织，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三只老狐狸，三言两语就布下了一张看不见的网，试图将谈话的主动权，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杨浪却像是根本没听出他们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拿起一个搪瓷缸子，给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滚烫的茶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三位老板，你们是只看到了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啊！”


    杨浪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倒苦水，讲起了故事。


    “你们问我这鱼是哪儿捕的？我告诉你们，那地方，叫龙王坟，也叫魔鬼水道！”


    “那地方，邪乎着呢！常年刮着七八级的妖风，海底下，到处都是吃人的大漩涡！我这次，也是听一个老前辈酒后胡咧咧，说那里可能藏着宝贝，就脑子一热，带着兄弟们闯了进去！”


    杨浪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将闯魔鬼水道的经历，添油加醋，说得是险象环生，惊心动魄。


    “当时，一个浪头打过来，比咱们这船都高！砰的一声，我一个兄弟，当场就被拍晕过去了！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当场就得喂了王八！”


    “水底下，那暗礁，就跟刀子林一样！我亲眼看着雷达上，一条比我们船还大的大鱼，被暗流卷过去，咔嚓一下，就给撕成了两半！血，把那一片海都给染红了！”


    他讲得绘声绘色，捶胸顿足，扼腕叹息。


    那演技不去拿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船长室里的气氛，也随着他的讲述，变得凝重起来。


    刘百万他们三个虽然明知道杨浪是在夸大其词，是在卖惨，博同情。


    但是，听着那一个个惊心动魄的细节，他们还是忍不住，有些动容。


    他们都是跟海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他们知道大海的脾气，远比杨浪描述的，还要喜怒无常，还要恐怖。


    “好不容易，闯过了那片鬼地方，兄弟们，已经折了半条命了。”杨浪端起茶缸，猛灌了一口，像是要压下心中的后怕。


    “可没想到，这鱼，也不是那么好捞的！那家伙，成精了！我们下了几次网，人家看都不看一眼！最后，还是我船上一个叫陈飞的小兄弟，读过几天书，脑子灵，想了个损招，用声呐去挑衅它们，才把它们给惹毛了，一头撞进了网里！”


    “你们是没看到啊！那鱼的力气，大的邪乎！十几吨的鱼，拧成一股劲，差点把我们这几百吨的船，都给拖进海里去！要不是我这船，是庚师傅亲手改的，发动机给力，那天，我们所有人都得交代在那儿！”


    杨浪的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虚虚实实，让人根本无从分辨。


    他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


    告诉他们，这批货来之不易。


    是我杨浪，和我这帮兄弟，拿命换来的！你们想捡便宜？


    门都没有！


    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的实力。


    我杨浪更是敢闯龙王坟的狠人！你们想跟我耍心眼，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三只老狐狸一边听着，一边端着茶杯，各自盘算着。


    刘百万心里想的是：这小子，是在抬价啊。把过程说得越惨，等会儿要价就越狠。


    王旭心里想的是，这个杨浪，不简单。


    不仅有勇，还有谋。


    他那个叫陈飞的手下，竟然懂得用声呐诱捕，这是个人才，得想办法挖过来。


    李科长心里想的，则是另一回事。


    听他的意思，这批鱼，是在一个极其偏僻、危险的海域捕捞的。


    这件事，一定要记录下来，回头向周厅长汇报。


    这对于我们国家，勘探和开发远洋渔业资源，有重大的参考价值！这也是政绩啊！


    杨浪的故事终于讲完了。


    船长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咳咳。”


    还是刘百万，这个最沉不住气的胖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放下茶杯，脸上挤出一个感同身受的表情。


    “杨船长，不容易啊！真是太不容易了！你们这趟，简直就是现代版的海上长征啊！”他先是恭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既然，杨船长你和你的兄弟们，都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那这批鱼，我们，也绝对不能让你吃了亏！”


    “说吧，杨船长，你心里，是个什么价？你给老哥交个底，只要价格合适，我刘百万今天就把这批货全包了！”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第一个问出了价格。


    王旭和李科长也都立刻竖起了耳朵，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杨浪。


    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杨浪却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直接报价。


    他笑了。


    他眯着眼睛，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人看不透的、老狐狸般的狡黠。


    他没有回答刘百万的问题，反而，从桌子底下，拿出了那部黑色的，沉甸甸的卫星电话，放在了桌子中。


    在寂静的船长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刘总，王经理，李科长。”


    杨浪的手指，在那部卫星电话上，轻轻地敲击着：“我想，这玩意儿，三位应该都认识吧？”


    三只老狐狸的瞳孔，几乎是同时微微一缩！


    他们当然认识！


    在这个大哥大都还是稀罕物的年代，能用得起这种不受任何地域信号限制、可以直接连接卫星的通讯设备的人，无一不是能量通天的大人物！


    这东西，本身就是一种身份和实力的象征。


    “这是……”


    李科长看着那部电话，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凝重：“这是军用级别的卫星电话吧？杨浪同志，你从哪儿弄来的？”


    “呵呵，李科长别紧张。”


    杨浪笑了笑：“我杨浪，就是个打鱼的，哪有渠道弄这种高级货。”


    “这是一个港岛的朋友，送的。”


    他故意把港岛的朋友这几个字，咬得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