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也隔绝了车内两人脸上伪装的笑容。


    梁金成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带着一丝后怕和邀功的语气说道：“霍先生，总算是搞定了。这个杨浪，比传说中的还要难缠，简直是属泥鳅的，滑不溜手。要不是最后加钱，恐怕今天这事就黄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霍先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只剩下鄙夷。


    “区区一个大陆的渔夫，没见过什么世面，给他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充满了不屑：“他知不知道，一条成年的碧鳞龙王，在黑市上能拍出什么价钱？那是以美金为单位，后面还要再加两个零！”


    梁金成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那我们这次不是赚翻了？”


    “哼，前提是能把东西安安稳稳地运回去。”


    霍先生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这个杨浪，确实有几分本事，看他手底下那帮人的样子，对他也是死心塌地。这种人，留着是个祸害。”


    梁金成心领神会，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霍先生的意思是等鱼一到手，就把这条船……”


    “货到了指定海域，自然会有人来接应。”


    霍先生慢条斯理地重新盘起了手上的佛珠，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平常的事情：“到时候，把船和人都洗干净，做得利落点。这片茫茫大海上，每年失踪几条渔船，再正常不过了。”


    “明白，明白！”


    梁金成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就让这个船王，带着他的发财梦，到龙王爷那里去做客吧！”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三天里，整个浪潮渔业都像一台上满了发条的精密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镇海号被彻底地武装到了牙齿。


    油舱、水舱全部加满，仓库里堆满了足够二十个人吃一个月的食物和补给。


    庚师傅带着徒弟，把新换的发动机和声呐系统反复调试了十几遍，确保万无一失。


    船员们个个精神抖擞，兴奋异常。


    在他们眼里，这次出航不是去冒险，而是去金山银山里捞钱。


    只有杨浪、陈飞、王虎等少数几个核心成员，心里绷着一根弦。


    陈飞的侦察结果很不理想，那两个港岛人住进了县里最高级的招待所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入，一切联络似乎都通过一部神秘的电话完成，根本无从下手。


    这更印证了杨浪的猜测——对方是专业的，而且图谋甚大。


    出发的这天早上，海面上风平浪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杨浪在出发前，特意把王虎和李大壮叫到一边，低声嘱咐了几句，大意是让他们挑几个最信得过、身手最好的弟兄，把船上的消防斧、撬棍这些家伙都集中保管起来，随时听他命令。


    两人虽然不解，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


    一切准备就绪，约定的时间一到，那辆皇冠轿车准时出现在了码头。


    车门打开，梁金成和霍先生走了下来。


    让杨浪眉头紧皱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统一蓝色工装、拎着金属手提箱的男人。


    “杨船长，早上好啊！”


    梁金成热情地打着招呼，指着身后的四人介绍道：“这几位，是我们公司特聘的海洋生物专家和设备工程师。毕竟碧鳞龙王太珍贵了，需要最专业的人士来处理，还请杨船长行个方便。”


    “专家？”


    杨浪的目光从那四个人的手上和腰间扫过。


    他们的手指关节粗大，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绝不是什么拿笔杆子和手术刀的专家，倒像是常年玩枪弄刀的亡命徒。


    杨浪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梁老板真是准备周全。不过，我船上的铺位有限，多这么多人，恐怕有些挤啊。”


    “哎，挤一挤，挤一挤嘛！”


    梁金成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给杨浪递过去一个厚厚的信封：“一点点茶水钱，不成敬意，杨船长务必收下。”


    杨浪捏了捏信封的厚度，心里估摸着至少有一万块。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对王虎说了一句：“虎子，给几位专家安排一下住处。”


    他同意了。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同意，对方也会想出别的办法。


    与其把矛盾在出发前就激化，不如把他们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看看他们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起锚！出发！”


    随着杨浪一声令下，镇海号发出一声雄浑的汽笛长鸣，缓缓驶离了码头，朝着无垠的深蓝色大海进发。


    船一进入外海，速度便提了起来。


    安稳了没多久，麻烦就来了。


    梁金成拿着一张看起来极为精密的海图，走进了驾驶舱，满脸堆笑地对杨浪说：“杨船长，这是我们根据多年收集的资料，绘制出的幽灵海槽的精准航线图。您看，是不是按照这个路线走，能节省不少时间？”


    杨浪接过海图，只扫了一眼，就扔在了一旁的桌上。


    那张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数据，看起来是专业，但其中一条关键的航线，却直指一片暗礁密布的危险海域。


    “梁老板，你是船长，还是我是船长？”


    杨浪头都没回，眼睛依旧盯着前方的海面，语气平淡。


    梁金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杨船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提供一些参考，毕竟我们对碧鳞龙王的习性更了解……”


    “是吗？”


    杨浪终于转过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那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条近路，下面是整整三公里的剃刀礁？镇海号要是从那儿过去，船底就跟被刮了鳞的鱼一样，连人带船都得喂王八。你是想帮我们节省时间，还是想帮我们节省生命啊？”


    杨浪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梁金成的脸上。


    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站在一旁的霍先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没想到，杨浪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连这种海图上都未必会详细标注的险地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