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合纵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王翦撤退的命令没有一丝迟疑。


    幸存的“缚虎”营士卒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跟着他,逃离那片被死亡与灰烬笼罩的山谷。


    没有人回头,他们不敢。


    赵五的腿肚子还在抽搐,他紧跟在王翦身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将军……死了……全死了……”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十三个人,最好的斥候,最强的勇士……就那么一下……”


    王翦停下脚步,转身。他没有去看赵五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而是回望了一眼乱石谷幽深的入口,那里像一张巨兽的嘴。


    “不是一下。”王翦的回答冰冷得像一块铁,“是十三下。一次一个。”


    赵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干呕。


    他这才反应过来,那怪物不是一次性杀光了所有人,而是一个一个地,将他的同袍化为飞灰


    。这种认知比瞬间的屠杀更让人胆寒。


    “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石敢当他……”


    “他已经不是石敢当了。”王翦打断了他,“那是一件活了的祭品。一把挣脱了刀鞘,想要饮血的凶器。”


    他收回视线,重新迈开步子。


    “传我的将令,立刻封锁整个乱石谷,方圆十里,一只鸟都不许飞出去。对外宣称,谷中有赵军奸细设下的陷阱,我军正在清剿。”


    “封锁?”赵五不解,“不派人进去杀了他吗?”


    “用什么杀?”王翦反问,“用你的命,还是用剩下这些人的命?你看到了,铁链碰不到他,刀剑伤不了他。他现在不是我们的刀,是一个必须被关进笼子里的妖物。”


    王翦的逻辑清晰而残酷,他已经迅速接受了计划彻底失败的现实,并开始构筑新的方案。


    他走到一名亲卫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枚黑铁令牌。


    “你,立刻快马返回咸阳。不要去将军府,直接去相邦府。把这块令牌交给李斯大人,告诉他,我需要国库里所有的‘缚龙网’,越多越好。”


    亲卫接过令牌,不敢多问,躬身领命。


    “还有。”王翦补充道,“让李斯大人派人去骊山,找到那几个常年炼丹的老方士。告诉他们,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正在从‘祭品’变成‘邪神’。问他们,有没有法子,让神,也流血。”


    亲卫重重点头,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赵五看着这一切,终于领会了王翦的意图。


    将军不打算杀了那个怪物。


    他要……活捉。


    ……赵军大营。


    李牧的帅帐内,灯火通明。他面前的沙盘上,秦赵两军的态势犬牙交错。


    一名斥候刚刚结束汇报,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你说,王翦的‘缚虎’营,折损了十几人,仓皇撤出了乱石谷?”


    李牧的手指在沙盘上代表乱石谷的位置点了点。


    “是,将军。”斥候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我们的人离得远,但看到了秦军营地里的混乱。他们抬回去了几个疯子,还有……还有几捧用麻袋装的灰。”


    “灰?”李牧身旁的一名副将皱起眉头。


    “是的,人形的灰。”李牧替斥候回答了。


    他站起身,走到帐篷门口,寒冷的夜风吹动他的须发。


    “我早说过,秦人动用的不是兵法,是巫蛊邪术。现在,这邪术失控了。”


    他回头,对副将下令:“立刻去请楚、魏两国的使者过来。就说我请他们看一场好戏。”


    副将领命而去。很快,两名衣着华丽,面带疑色的使者被请进了帅帐。


    “李牧将军,深夜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要事?”魏国使者拱手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傲慢。


    李牧没有理会他们的礼节,直接指着那名斥候:“让他告诉你们,他今晚看到了什么。”


    斥候将“缚虎”营的惨状,以及那些人形灰烬的情报又复述了一遍。


    两位使者的脸色,从不耐烦,逐渐变为惊疑,最后化为一片苍白。


    “这……这怎么可能?王翦的亲兵,百战精锐,怎么会……”


    “没有什么不可能。”李牧截断了他的话,“秦国为了胜利,已经不择手段,他们打开了不该打开的坟墓,释放了不该被释放的灾祸。今天遭殃的是王翦的亲兵,明天,就是你我的士卒,后天,就是你我的国都!”


    他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两人心上。


    “我之前跟你们说,秦国有‘瘟疫’,你们不信。”李牧的语气变得极具压迫感,“现在,‘瘟疫’已经开始反噬它的主人了。王翦正在封锁山谷,他想把那头怪物关起来。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信号!”


    “将军的意思是?”楚国使者颤声问。


    “合纵。”李牧吐出两个字,“立刻回报你们的君主,告诉他们我李牧说的,秦国的妖物已经出笼。我们现在不是在为赵国而战,是在为天下万民,为我们自己还能活下去而战!要么,我们联手,趁它被困,将它和王翦一起扼杀在摇篮里。要么,我们就等着,看那东西把整个天下,都变成一片灰烬!”


    ……乱石谷最深处,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石敢当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


    那只青铜化的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但一股冰冷的、麻痹的痛感,正从右肩,顽固地向着他的左肩蔓延。


    “饿……”一个宏大而冰冷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


    “吞噬……同类……正在……苏醒……”石敢当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用完好的左手,抓起一块锋利的石头,狠狠刺向自己正在异变的左肩。


    噗嗤一声,鲜血混合着一些黑色的碎屑流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获得了一瞬间的清醒。


    “滚出去……”他嘶吼着,不是用嘴,而是在自己的意识里咆哮。


    “这是我的身体!”面具的意志没有愤怒,只有纯粹的、不含任何感情的命令:“你是祭品,你的血肉,是吾等的食粮;你的灵魂,是吾等的火炬;放弃抵抗,迎接荣光。”


    “我不是祭品!我是石敢当!”


    他用尽全力,将那块石头更深地刺入自己的肩膀。


    然而,那股青铜化的蔓延只是停滞了一瞬,便以更快的速度反扑而来。


    石敢当能感觉到,在遥远的地方,有无数个和他一样的“东西”正在醒来。


    它们的意志汇聚成一股洪流,通过面具,冲刷着他脆弱的人性。


    他正在被同化,被吞噬。绝望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