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活祭品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夜风如刀,刮在赵五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疼。
他只顾着狂奔,肺部像个破烂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身后,那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亲信连滚带爬,发出的声音像是被追猎的野狗。
“头儿……慢点……我跑不动了……”一个亲信哀嚎着,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赵五头也不回,厉声喝骂:“跑不动就死在那儿!你想让那东西追上来吗?”
一提到“那东西”,摔倒的亲信像是被烙铁烫了屁股,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亡命奔逃。
赵五的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那副画面。
活生生的人,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卒,连人带甲,化成了一捧灰。
风一吹,就散了。
那不是武技,不是军阵,不是他能理解的任何一种杀人方式。
那是抹除。
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彻底底地抹除掉。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手脚冰凉。王翦将军让他去观赏一头野兽如何被磨刀石逼疯,可他看到的,是一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邪神。
秦军大营,中军帐。
王翦的面前摊着一卷兵书,烛火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动不动,宛如雕塑。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寒风卷了进来。
赵五踉跄着闯入,他浑身泥土,甲胄歪斜,一张脸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将军!”
他一开口,嗓子就破了音,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王翦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动作很慢,他甚至没有去看赵五狼狈的模样。
“败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没……没有……”赵五大口喘着气,试图组织语言,可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些恐怖的画面和他自己的心跳声混在一起,让他什么都说不清楚。
“那是什么?”王翦问。
赵五抬起头,对上那双平静的眼眸,一股寒意比刚才的夜风更加刺骨。他忽然意识到,将军早就料到了什么。
“将军……那东西……那东西……”赵五的牙齿在打战,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才把那句话从喉咙里挤出来。
“那东西不是‘煞星’。”
王翦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赵五终于缓过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他戴上了面具……然后……一切都变了……”
“箭矢射到他面前,自己就停住了,变成了木屑。”
“他只是抬了抬手,一个活人,就变成了灰。”
“几十个赵军,连他的身都近不了,就那么……没了……”
“我们躲在坡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是在杀人,将军……他是在……吃人!把人的魂魄都给吃了!”
赵五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恐惧的呜咽:“他最后想对自己的部下动手……那个叫李三的,还有剩下的几个流民……他好像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最后惨叫着跑了。”
帐篷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烛火轻轻跳动了一下。
王翦沉默了很久,久到赵五以为将军没有在听。
“果然如此。”王翦终于开口,他拿起那卷兵书,轻轻地在桌案上敲了敲,“我还是低估了那件‘邪物’的霸道。”
赵五不解地抬头。
王翦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它不是在给予力量,而是在吞噬宿主,将佩戴者变成它自己的一部分。一个只知道吞噬恐惧与生命的……活祭品。”
“活祭品……”赵五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浑身剧烈地一抖。
他终于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将军让他去看的,根本不是石敢当的底牌,而是这件“祭品”被激活后的模样!
“将军!”赵五猛地磕头,“此物太过邪异,绝不可留!必须立刻派大军围剿,趁它还没有完全掌控石敢当,将其彻底……”
“闭嘴。”王翦打断了他,“谁告诉你,我要毁了它?”
赵五愣住了。
王翦站起身,在帐内踱步:“一把能自己饮血、自己变强的刀,哪怕会噬主,只要用得好,就能斩断最坚固的敌人。何况,它现在还没有完全‘活’过来。”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股让赵五不寒而栗的疯狂。
“传我的命令!”王翦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第一,封锁消息!今夜之事,但凡有半个字泄露出去,你们几个,连同家人,全部按通敌罪论处!”
“遵命!”赵五心头一凛。
“第二,你亲自带一队信得过的人,立刻返回战场。把李三,还有那几个幸存的流民,活着带回来。记住,要秘密带回,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将军,这是为何?”赵五不解。
“一头被铁链拴住的恶犬,总比一头在山野里乱跑的疯狗要好控制。”王翦冷冷地说道,“那些人,就是拴住石敢当人性的最后一根链子。只要链子在我手上,这把刀,就还有机会为我所用。”
“属下……领命!”
赵五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帐篷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王翦重新坐下,拿起那卷兵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他确实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可这件祭品展现出的力量,也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他手里就多了一张能掀翻牌桌的底牌。
赌输了,他和整个锐士营,都会被这件活过来的祭品,吞噬得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
距离战场十里外的一处乱石谷。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在山谷间回荡。
石敢当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脸,指甲在青铜面具上划出一道道刺耳的声响。
他想把这张该死的东西扯下来!
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任何感情:“放弃无谓的挣扎。恐惧是最好的食粮,生命是最纯粹的能量。与我合一,你将成为不朽。”
另一个,是他自己的声音,虚弱,却充满了愤怒与不甘:“滚!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你的身体?”那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它很快就不是你的了。看看你的手。”
石敢当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
皮肤下,一条条黑色的纹路正在蔓延,像是活物一般,所过之处,血液都变成了冰冷的黑色。
那股洪荒之力,正在改造他,从骨髓到灵魂,要把他变成一个适合承载它的容器。
“不……不……”
他想起了李三,想起了那些追随者脸上恐惧的表情。
他抬起手,不是为了吞噬他们,而是为了保护他们。可面具却将那份意志,扭曲成了最原始的饥饿。
“我是石敢当……我不是怪物……”
“石敢当?”冰冷的声音问,“那个卑贱的军奴?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他已经死了。是我,给了你新生。”
“我不需要!”石敢当咆哮着,猛地用头撞向身边一块巨大的山岩!
“砰!”
巨响传来,山岩上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剧烈的疼痛,让他混乱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就是现在!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所有的意志,全部集中在自己的双手上。
“给我……开啊!”
他嘶吼着,双手手指抠进面具的边缘,用尽了撕裂自己灵魂的力量,狠狠向外一掰。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骨骼断裂的脆响。
那张与他面孔严丝合缝的青铜面具,终于被他撕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一股钻心剜骨的剧痛传来,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受伤都要猛烈。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昏死过去。
在他脸颊与面具的缝隙间,一缕微弱的、属于人类的温热气息,艰难地逸散而出,消融在冰冷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