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袭
作品:《斥候人头当军功,你嬴武敢要吗?》 月色如霜,将赵军粮草大营外的林地染上一层死寂的白。
五十道黑影伏在草丛与土坡之后,像一群即将扑向篝火的野狼。
“头儿,不对劲。”李三压着嗓子,身体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太静了,连个巡逻的暗哨都没有。这不像是粮营,倒像是个张开口的口袋。”
他旁边的石敢当没有作答。他只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杆亲手锻造的凶矛被他横在身前,与枯草融为一体。
他的确没有看到暗哨。但他胸口的血色图腾,却能感觉到前方营地里,那些堆积如山的粮草与冰冷的兵器之间,潜藏着数百道压抑着的、充满了杀意的“魄”。
这是一个陷阱。
李三的担忧,证实了这一点。王翦把他和这五十人,都当成了丢进陷阱里试探深浅的石头。
“怕了?”一个低沉的嗓音从另一侧传来。
是赵五,王翦安插进来的三十名“精锐”之一。他和其他二十九个人一样,装备精良,气息沉稳,脸上没有半分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任务的执着。
李三的脸涨红了。“我不是怕!我是觉得……”
“觉得?”赵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军令如山,裨将大人的命令是‘突袭’,不是让你在这里‘觉得’。我们锐士,只管杀人,不管送死。”
“你!”
“都闭嘴。”
石敢当终于开口,两个字,像两块石头砸进水里,瞬间压下了一切波澜。
他撑起半个身子,扫视着黑暗中的营地轮廓。
“分三队。”他下令,“李三,你带十个兄弟,从左翼佯攻,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一刻钟后自行后撤。”
“是,头儿!”李三没有丝毫犹豫。
“赵五。”
“在。”
“你带二十九人,为主力,从正面强攻。你们是锐士精锐,给我撕开一个口子。”
赵五的身体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石敢当会把最强的力量、也是他自己的人,全部交给他来指挥。这不合常理。一个主将,怎会让自己身边没有亲信?
“头儿,那你呢?”赵五问。
“我带剩下的人,从右翼的死角潜入。等你们的喊杀声响起,我会去烧他们的粮仓。”石敢当的计划听起来天衣无缝。
正面强攻吸引注意,左翼佯攻制造混乱,右翼尖刀直插心脏。
赵五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好。一切为了大秦。”
“出发。”
石敢当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三支队伍,如三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入黑暗。
石敢当带着李三拨给他的九名流民出身的士卒,弯着腰,在林地的阴影里快速穿行。
“头儿,你真信那个赵五?”一名士卒忍不住问。
石敢当没有回答。
信?他谁都不信。他只信自己手里的矛,和胸口那渴望吞噬一切的图腾。
王翦要看戏,看他这把“钝刀”在绝境里,会不会自己把自己磨得锋利起来。
赵五那三十个人,不是来帮他的,是来监视他,甚至是在必要的时候,从背后捅他一刀,然后回去向王翦报告他的死讯。
把他们派去正面,就是把这群“监视者”推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他要看看,王翦的“眼睛”,在面对真正的死亡时,还会不会那么忠诚。
“杀——!”
震天的喊杀声,猛地从营地正面爆开。
是赵五他们动手了。火光冲天,兵器碰撞的锐响撕裂了夜的宁静。
“头儿,我们也上!”李三那边,也准时响起了呐喊与骚乱。
“头儿,该我们了!”
石敢当抬起手,制止了他们。
“再等等。”
他要等。等赵军的防线被彻底调动,等这个陷阱真正露出它所有的獠牙。
果然,不过数十个呼吸的工夫。
“呜——”
凄厉的号角声,从赵军大营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原本黑暗的营地两侧,突然亮起了数百支火把,将整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无数的赵国士卒从地里冒出来一般,形成了两道巨大的包围圈,朝着喊杀声最激烈的正面和左翼,狠狠地合围了过去!
伏兵!
赵军早有准备!
“头儿!我们被包围了!”李三的队伍那边传来惊慌的呼喊,他们被从侧翼冒出的伏兵死死咬住,瞬间陷入苦战。
正面的赵五等人,更是直接撞进了一堵由盾牌和长戈组成的钢铁墙壁里,喊杀声立刻变成了惨叫。
“头,头儿……”身后的士卒牙齿都在打颤。
石敢当依旧没有动。
他像一块真正的石头,冷眼看着这场屠杀。看着王翦的棋子,和赵军的棋子,狠狠地撞在一起。
就在此时,赵五那边的战团里,突然爆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
“我的腿!啊!我中箭了!”
是赵五。
他和他身边的几个“精锐”,像是被割倒的麦子,几乎在同一时间“意外”受伤,脱离了最前方的战线。
“石敢当!敌有埋伏!我们被缠住了!你快带人去烧粮仓!完成任务!”赵五的声音隔着混乱的战场传来,充满了“忠诚”与“急切”。
他一边喊着,一边带着那几个“受伤”的亲信,且战且退,极其“侥幸”地朝着包围圈外一处薄弱的阴影地带退去。
他们脱离了战场。
把正面最沉重的压力,留给了那些被他们裹挟着冲锋的、不属于王翦亲信的士卒。
也把石敢当这支奇兵,彻底暴露在了赵军的视野之下。
“头儿,他们跑了!”
“那群狗娘养的!”
身后的士卒又惊又怒。
石敢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王翦的戏,开始了。
他的戏,也该开场了。
“走。”
他吐出一个字,不再潜伏,扛着长矛,从阴影里站了出来。
他没有冲向粮仓,而是径直走向正面那片血肉磨坊。
“头儿,我们……”
“杀出去。”
石敢当的回答简单粗暴。
烧粮仓?那是送死。王翦根本不在乎粮仓会不会被烧,他只想看石敢当会不会被烧成灰。
唯一的生路,就是从这个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吼!”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双腿发力,整个人如同一块投石机抛出的巨石,狠狠地砸向了赵军的侧翼阵线。
他身后的九名士卒,被这股狂暴的气势所感染,也红着眼睛,发疯似的跟了上去。
“噗!”
石敢当手中的长矛,没有丝毫花巧,只是一个简单的前刺。
一名赵军士卒举起的盾牌,连同他后面的胸膛,被瞬间洞穿!
鲜血溅了石敢当一脸。
他没有擦。
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带着恐惧与不甘的“铁血煞气”,顺着矛杆,涌入了他的身体。
他的力量,在增强。
他的饥饿,被唤醒。
他转动矛杆,将那具尸体甩飞,砸倒了另外两名士卒,然后再次前冲。
他不是在战斗。
他是在进食。
暗处,已经退到安全地带的赵五,正捂着自己那支插着半截箭杆、却并未伤到骨头的大腿,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头儿,那小子疯了,他居然冲着主阵去了。”一名“受伤”的亲信低语。
“看着。”赵五的回答同样简单,“将军要看的,就是他疯了之后的样子。”
他们就像一群躲在暗处的看客,等着欣赏一场野兽被围猎至死的血腥表演。
而那头“野兽”,此刻正用最野蛮的方式,撕扯着猎人们布下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