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回到班上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下课了。


    沈厌看着无精打采垂着头进来的路南,眉头一皱,伸手去拉他,没想到刚碰到他的胳膊,路南就叫出了声。


    “嘶,阿厌,轻点,疼!”


    “你胳膊怎么了?”沈厌紧张地看着他,心中泛起一丝恐慌,各种不好的念头争先恐后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让他面色更苍白了几分。


    路南依旧垂着头,没注意到沈厌的异常,有些低落地说道:“没事,刚刚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还欠了两万一千七百块钱。


    他又想起黎时那张英俊但是冷峻的面孔,薄唇似笑非笑地说出可以打欠条时,他心里的欣喜和沉重。


    喜的是不用一次拿出那么多钱,可以不被爸妈知道了,沉重的是他才高一,就背上了“巨额”债务,这得还到什么时候。


    最后他写了张欠条给了黎时,黎时把他送回了学校。


    路南并不打算告诉沈厌,沈厌也没有钱,告诉他只会让他白白着急。


    “摔得严重吗?去医院了吗?”沈厌的心微微放下一些,还是有些十分紧张,紧紧盯着路南。


    “去了,没伤到骨头。”路南抬起头挤出个笑容,“过几天就好了,没事的阿厌。”


    沈厌还是不太放心,押着路南坐下,并且不允许他下课再出去玩,让他老实坐在座位上。


    路南趴在桌上欲哭无泪,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家躺着呢!


    他的苦日子并没有过太久,到底是年轻,不到一周路南又生龙活虎起来,也把欠钱的事抛到脑后了。


    路南好了, 沈厌却病倒了。


    周五下午的时候,沈厌就觉得浑身发冷,脑袋也沉地厉害,听着讲台上老师的声音,意识却在一点一点抽离,眼皮也是越来越重,终于他撑不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开始路南还以为沈厌是昨晚没睡好,难得见沈厌在上课的时候睡觉,他并没有叫醒他,直到第二节课下课,沈厌依旧趴着不动,呼吸却有些急促起来,瘦削地脊背不正常地起伏着,一贯苍白的面孔也爬上了一抹潮红。


    “阿厌,阿厌!你怎么了?”路南去推沈厌,沈厌还是没有醒来,只有紧蹙地眉头昭示着主人此时的不适。


    路南伸手摸了一下沈厌的额头,烫得吓人。


    他一下慌了,沈厌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经常会在冬天感冒发烧,每次发烧没人带他去医院,只有路南会给他买退烧药,可是退烧药吃多了,退烧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这两年沈厌发烧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会病很久。


    一定是他把感冒传染给了沈厌。路南愧疚地想着,他试着想把沈厌扶起来,但是没拉动。


    看着蜷缩着还在打冷颤的沈厌,路南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封野。


    沈厌并没有完全昏睡过去,他听到路南在喊他,他很想开口说一句没事,但是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急促地心跳,明明脸颊发烫,身体却冷的发颤,寒意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骨头缝里,让他止不住地颤抖着。


    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手附上了他的额头,贴了贴又收了回去,沈厌有些着急,他努力朝着手收回的方向凑了凑,似乎想要汲取更多温暖。


    那只手好像发现了他的动作,又伸了回来,贴在了他的脸颊上,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柔嫩的面庞。


    沈厌依旧闭着眼,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直到最终失去意识,彻底睡去。


    封野蹲在沈厌旁边,看着他的肩头渐渐放松下来,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放到他的腿弯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扭头对路南说了一句:“帮他请个假。”然后就在全班惊异的目光中,抱着沈厌走了出去。


    感受到怀里轻飘飘的少年,封野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怎么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轻。


    此时的沈厌陷在封野给他买的白色羽绒服中,呼吸依旧有些急促,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乖乖巧巧地躺在封野怀里,显得又瘦又小。


    老张已经赶到校门口等着了,看到封野抱着沈厌出来,忙帮他打开车门,疑惑地看了一眼封野怀里昏睡的沈厌,小声问道:“沈少爷这是怎么了?”


    封野心情有点烦闷,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发烧了,去医院。”


    自从认识沈厌之后,去医院似乎成了家常便饭,以前的封野别说感冒发烧,就算是伤筋动骨,也不爱往医院跑。


    他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这种味道会把他带回五岁那年,一直疼爱他的爷爷奶奶躺在冰冷的病床上,四周围满了并不关心老夫妻的生死,只在乎遗产怎么分配的人群,年幼的他木讷地看着眼前荒诞的一切,耳边嘈杂的吵闹声已经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只有鼻尖一直萦绕的消毒水的味道,多年以后还是会把他拉回到那段乱七八糟的岁月。


    现在消毒水有了另一股味道,沈厌的味道。


    打了一针退烧针,又开了一堆药,封野带着沈厌回了家。


    把人放在床上,脱下了他的外衣外裤,正准备帮他把毛衣也脱了,沈厌突然睁开了眼,他按住了封野放在他衣摆上的上,沙哑着声音道:“我自己来吧。”


    封野神色一暗,应了声,把睡衣放在旁边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封野敲了敲门,得到沈厌的应答后走了进来,沈厌已经换好睡衣,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封野也换了一身家居服,他坐在床边看着沈厌依旧红扑扑的脸蛋,轻笑了声,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睡吧,睡醒就好了。”


    沈厌用被子盖住了半张脸,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封野,声音闷闷地说道:“我们今晚还一起睡吗?传染给你怎么办?”


    “传染给我,你就好了。”封野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他靠在床头,眼中仿佛包含了一整个星空,璀璨又明亮。


    沈厌的眼睛弯了弯,有些雀跃的声音传来:“那还是不要了,我想让你照顾我。”


    生了病的人,从身体到内心都会变得脆弱,沈厌此时就是,因为发烧脑子晕乎乎的,这状态和醉酒有些像,他看着封野俊美的面孔,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忍不住想对面前的人撒娇。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头整个埋进了被子里,嘴角还挂着没退去的笑容。


    封野好笑地看着鼓起一个小包的被子,伸手把沈厌的头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把被子紧紧掖住,俯身在沈厌滚烫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大手盖住他的眼睛,轻声道:“我照顾你,睡吧。”


    没多久沈厌呼吸均匀起来,沉沉睡了过去,那一针退烧针也起了作用,沈厌的额头出现细密的汗水,露在被子外的皮肤潮红一片,因为感觉到热,沈厌挣扎着想把被子掀掉,却被封野死死压住,透不进一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