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尸骸

作品:《荷花误

    司柏书和卫清评皆是骇然色变。


    卫清评霍然起身,连着语气都变了调:“老夫人呢?老夫人可在房中啊?”


    那仆妇缩着身子,似是怕极了,支支吾吾地:“老夫人不在房中,但是......司姑娘,司姑娘在房中啊!”


    她慌慌张张地解释道:“老夫人原先吩咐老奴把司姑娘引至房中为她作画,偏生老夫人临时移步,老奴便请司姑娘在老夫人房中稍等,自去请老夫人,谁料待老奴搀扶老夫人回来,房中竟发了大火啊!”


    司柏书闻言,脸色“唰”地一下苍白起来,他一把攥住卫清评的手,目呲欲裂:“卫兄,速速着人救火啊,小女,小女还尚在老夫人房中!”


    “快!快!速速取水随我去扑火!”卫清评厉声吩咐仆从,随后转头宽宥着司柏书,“司兄切莫着急,我定当全力扑救,万不会让荷侄女有事!”


    男席上顿时乱作一团。而燕扶青,早在那仆妇吐出“司姑娘”三字时,眸中寒光闪过,他抄起鞭子,足尖一点便掠上高檐,直直地冲向那浓烟之处。


    飞檐走壁之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侧,恭敬道:“主子。”


    燕扶青冷声道:“去查。”


    “是。”


    待燕扶青赶到,火势早已不可控,整座房屋皆被火海裹挟,早已吞噬殆尽!再无半分可救之地!那火焰携着浓烟弥漫开来,着实叫人窒息!


    既玉匆匆赶来,瞧见眼前的画面瞳孔骤缩:“这才过了片刻!怎会烧到如此地步!”


    燕扶青握着鞭子的手,青筋暴起:“这绝非偶然,定是有人故意纵火。”


    “你莫不是要进去救人吧!”既玉瞧他这架势,明显是想冲进去,他冲上前拽住他,“火势这么大!你进去找死吗?”


    燕扶青摊开他的手,回过头笑着拍他的肩:“伤了你来医治便好,死不了。”


    “哎呦我的祖宗,真当我是华佗再世了!”既玉气结,眼见劝不住,只好退一步叮嘱道:“活着出来就成,只要活着,我总救得回来。”


    燕扶青正欲扑进火海,忽闻有人大喊:“这怎的有位姑娘晕在这了,快来人帮忙!”


    既玉率先反应过来:“诶!那不是司姑娘吗!”


    话音未落,燕扶青腾起步子,飞身上前。只见司衣荷气若游丝地瘫在一片花丛之中,唇瓣灰败,更衬得那张熏满烟灰的小脸毫无生气,裙裾烧得焦黑,发辫散乱半掩着面。往下一瞧,竟有鲜血汩汩渗透出来!


    燕扶青身形一晃,先一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她,小姑娘软绵无力地瘫在他怀中,浑似失了生气的木偶,他低声喊:“既玉,救人。”


    司衣荷被迷晕之后,不知怎的,没过多久便忽然醒了过来,却见周身火焰弥漫,被圈于方寸之地。滚滚浓烟呛得她几欲窒息。


    恍惚间,她似乎又瞧见了那年冬日,母亲在火光中明明灭灭,对她们说:“要活着。”


    不知何时,她的脸上竟早已经泪落如珠。


    司衣荷额角冷汗不断,她忍着腿上灼灼的疼痛,强撑着一口气伏下身去,又撕下裙裾一角,拖着伤腿往茶案边上爬过去,堪堪够上茶案,她探手将茶壶取下,把布料浸透凉茶后紧紧覆住口鼻。


    恰在此时,房梁被火烧断了根,轰然地砸向司衣荷,她就势向偏侧滚过,虽避开要害,衣衫却沾上火苗,瞬间燎开,她闷哼一声咬紧牙关,生生用掌心摁灭的那一小簇火。


    忽见身后有一薄纱窗,司衣荷因滚滚浓烟,剧烈咳嗽着,伤口又因用力过度,不断往外冒着鲜血。她一步一步往那边挪动,终于攀至窗下,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脚翻上窗,余光竟在屏风处瞧见一烧焦尸体!


    司衣荷心下骇然,哪还顾得上细看,拼着残力翻身下窗。


    跌落下来时,她发觉不远处庭院角落的浓烟里,侧身站着一个身形劲瘦的少年,眸光隐在火焰之中,阴恻恻地盯着她,旋即又往后追去,似在追人。


    司衣荷觉得他有些眼熟。


    却终是体力不支,倒在一处花丛中。


    待她再醒过来时,身侧乌泱泱站了许多人。


    司柏书靠在床边紧紧攥住她的手,指节都在颤抖,他害怕,失去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天晓得!他司柏书不过是想带着女儿过府访友,怎料让她遭此祸事,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他眼中含着泪,喉间哽咽着:“荷儿,可还好些?”


    司衣荷艰难地睁开眼,声音细若游蚊:“爹爹莫要担心,荷儿无事。”


    说罢,她便想强撑着起身,腿上便袭来一阵剜心钻骨的疼,身子一软便又跌了回去。


    司柏书忧心极了,拧着眉头关心道:“莫要逞强。”


    卫清评闻言讪讪上前,附和着:“荷侄女安然无恙便可,今日都是伯父府中教下不严,竟在这种日子走了水,险些酿成大祸!”


    既玉在一旁收拾药箱,将一罐药瓶重重地放入,语气带着些医者的责备:“司姑娘当真是对自己下狠手!那血都淌了一地了,瞧着就骇人!且伤口又被磕碰,定然是疼的。”


    “既玉。”听见燕扶青唤他,既玉便立马噤了声。


    燕扶青走到司柏书身侧,目光凝在塌上的司衣荷身上,开口道:“本世子尚有几处疑问,须得向司姑娘求证一二,烦请诸位暂避一下。”


    司柏书正欲开口阻拦,却见司衣荷颔首低语:“爹爹放心,且听世子殿下的。”


    司柏书深吸一口气,对着燕扶青深深一揖,语气中难掩忧愁:“世子殿下请。”


    卫清评见状,便推着司柏书离开了房中。


    见他们离开,燕扶青沉着脸贴近司衣荷,将那支染了血的荷花簪拿到她眼前,只闷声道:“你当真是不怜惜自己吗?”


    又故意放缓语调念着她的名字:“司、衣、荷。”


    “世子殿下指什么?”司衣荷拿过荷花簪,“民女只为自保。”


    瞧着她这副模样,燕扶青叹了口气,复又问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衣荷支起身子,靠在床榻之上,又缓缓道:“那仆妇将民女引入老夫人的房中,一踏入民女便闻到一股浓烈的檀木香味,之后那仆妇便借寻老夫人为由,欲将民女独留房中,民女虽留了个心眼屏息凝神,但终究不敌药力晕了过去,醒来时便就身处火海。”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敢问世子殿下火可灭了?可在房中寻到一具尸体?”


    司衣荷道起尸身竟淡定从容,倒叫燕扶青有些惊讶,他先是吩咐门外的人将那仆妇押起来,又继续答道:“你昏迷时,火就已经灭了,我们确在房中寻到一具女子的尸体,可是同你一道入房中的?”


    司衣荷沉吟片刻,摇摇头:“当时房中只余民女一人,但在民女逃出来时,仓皇间用余光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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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可确定,在她昏厥之前,房中绝无第二人踪迹。


    燕扶青默默斟了盏清茶推到司衣荷面前,她抬手接过,浅喝了一口:“多谢世子殿下,可确认死者的身份了?”


    “暂未。”燕扶青见她喝得差不多了,便把茶盏接过搁在桌上,“人火灭了之后才救出来的,早已烧得面目全非。”


    司衣荷敛眸思忖着,入京之事不可再拖,如今出现这档子祸事,她须尽快将父亲他们送离青州,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世子殿下可愿信民女?”


    燕扶青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信。”


    司衣荷未想到他会如此信任自己,倒有些错愕。


    她恭敬道:“那便请世子殿下,准许民女为死者画像。”


    司衣荷自启蒙时,便展露丹青异禀,加之她昼夜苦练不辍,丹青之技早已炉火纯青。


    其母离世后,她便决意用着承这母亲遗技的笔尖,为日后复仇铸刃。自此,她于无人处苦研人像,更暗自习那改头换面的易容之术,数载春秋,只为他日掩容进京,报仇雪恨。


    皮肉骨像于她而言,不过纤毫毕现。常人面貌,只余一眼,其下骨骼肌理便已了然于胸,反之亦然。


    如今竟是提前派上用场了。


    燕扶青派人将那局焦骸抬入司衣荷休息的院落。


    此时,司衣荷已好了许多,勉强能扶墙缓行。


    尸身裹着白布,却也难掩刺鼻的焦腐之气,她压下胃中翻江倒海的恶心,朝尸骸走去。


    既玉捏着鼻子上前一步,对着燕扶青道:“方才着人查验了,这尸骸早在老夫人房中起火前,便就已经被焚烧过了,显然是有人蓄意将此挪至房中,欲伪造在老夫人房中烧死的假象。”


    “只是我想不通为何要对司姑娘下手。”既玉不解发问。


    燕扶青未说话,只瞧着司衣荷的动作。


    司衣荷细细观察那焦骸,虽早已烧得皮肉俱焦,样貌尽毁,但五官尚存依稀可辨之迹,于她来说倒不是难事。


    只见她不过须臾几眼,便就垂首描摹起来,少女的鬓角凌乱,发辫散落垂于苍白脸颊边,神情凝注,一笔一笔描画着那具焦骸的面容。


    既玉站在一旁见此情景连连称赞:“想不到司姑娘竟有如此高技!”


    似又想起什么,凑近燕扶青,悄声道:“那岂不是可以助你解心中疑虑多年的那件事。”


    燕扶青环着手臂,轻笑了声:“嗯。”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司衣荷便已落笔,她徐徐铺在一旁的青石板上,待燕扶青二人瞧见后,皆是一愣。只因那画中姑娘的眉眼,与卫清评实在相像。


    既玉摸着下巴,试探发问:“兴许只是巧合。”


    司衣荷摇头:“我不会画错。”


    几人交谈之间,忽有一少年自房梁上翻越而下,他直扑青石板,飞身夺过画像。


    司衣荷猛地抬首,他是那日与卫清评对峙的少年。


    方才也是他在暗处盯着自己!


    燕扶青本欲阻止,却见少年紧紧攥着画像,原本直挺的脊背却弯了下来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旋即却又面露凶狠,似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司衣荷上前一步,柔声问:“你认得她?”


    少年绷着身子,咬紧牙吐出几个字:


    “她就是失踪的卫府小姐,卫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