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太太已经从绝望，变成了愤怒。


    她不甘心，她咋就不能好好活着？


    “干娘，您说啥呢？”秋十六有点慌，老太太岁数大了，不会是刺激太大，脑子出问题了吧。


    秋老太太回神，严肃着脸：“没啥，吃饭，吃饱了进城。”


    老太太端起饭碗，就狼吞虎咽。


    想让她死？她偏要吃好喝好，长命百岁。


    秋老太太气势汹汹吃完饭，拉过小孙女亲香一口，还顺带给了白浔一下。


    白浔被亲懵了，耳朵尖都红了。


    她们把俩孩子托付给关老爷子照看一晚上，娘俩连夜就要进城去。


    关老爷子看孩子倒不是事，但他纳闷：“啥事啊？不能白天去郡城？晚上赶路不安全。”


    这一片倒是没狼，但备不住有个别的野兽。


    “没事，我们带火把，小心着点。”秋十六知道，要等明早去，干娘得焦心一晚上。


    关老爷子就把牛车借给他们了。


    秋老太太往车上搬了两条被子，赶路围着点，能暖和。


    两人就这么出了村，劳累一天的赵有才、赵有福都看着。


    兄弟俩凑一块嘀咕。


    “秋十六认识什么贵人，是不是能摆平这事？”


    赵有才不屑：“一个泥腿子，见过贵人一次就是走了狗屎运，人还能帮他第二回不成？”


    赵有福没好气嗤笑：“大哥，都这时候了，你还算什么？”


    “贵人不帮忙，倒霉的是咱俩，秋十六姓秋！”


    还看不起泥腿子，还把自个当高高在上读书人呢？


    真有意思，赵有才现在不也天天干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活计？


    赵有才像是被针扎了似的，不说话了。


    要是赵有德成了反贼，就算不抓他们砍头，他也成了反贼兄弟。


    那他，还能科举吗？


    他要不能科举读书，岂不是一辈子要干又脏又累的活？


    “把赵有德除族的事，还是得办。”


    “跟着逃荒过来的赵氏长辈，就赵五爷一家了，说服他不难。”


    反正村里人对赵有德恨之入骨，都不用说反贼的事，赵五爷也能答应。


    秋嘉禾盘腿坐在草席上，眼睛时不时看向村口。


    关大郎媳妇见她乖乖巧巧，不吵不闹的，就稀罕。


    “禾儿，睡吧啊，明个你爹他们就回来了。”


    秋嘉禾朝她甜甜一笑：“婶婶我还不困，我练会儿字，等困了就睡。”


    当然不困，她白天被老太太抱着睡了好久。


    小钱氏也不勉强，月明星稀，劳累的人很快入睡，空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秋嘉禾拿个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好一会儿小大人一样，无声叹气。


    也不知道阿奶咋了，这么难过。


    白浔坐在她旁边，默默陪着，十六叔不在，他更得护着禾儿。


    秋十六赶路还算顺利，没多久到了郡城门口，发现城门外有三三两两的人群、马车，都是关了城门进不去的。


    他把牛车拴好，和干娘席地躺着歇息，好在带了被子。


    “嘎吱”的声音传来，一睁眼，就天亮了，城门正在打开。


    娘俩爬起来，精神精神，赶紧排队进城。


    进了城，秋十六买了俩包子，顺便和老板打听郡尉大人府邸。


    包子铺老板看他两眼：“那肯定和郡守府在一条街，具体哪个宅子，咱可不知道。”


    “兄弟，我看你也是明白人，听我一句劝，那贵人的宅子，不是咱普通老百姓能靠近的。”


    人家府门外，看门的小厮、护卫可都不是吃干饭的。


    像秋十六这样，穿一身补丁，和乞丐不差多少的，肯定是不能放进去。


    秋十六点头道谢，说不进去，就是乡下人头一次进城，想看看大人住的宅子到底多大。


    包子铺老板明白了，来长见识了呗。


    还嘱咐，让他远远看两眼，感受感受就成了，别靠近，离得太近小心挨揍。


    秋十六拿着包子，笑呵呵应下。


    回头给老太太，一人一个，老太太也没心思说他费钱了，张嘴就啃。


    啃完，俩人赶着牛车，去找郡守府。


    还别说，顺着郡守府往后，第二家门匾上写个大大的“元府”。


    秋十六记得，郡尉大人就姓元。


    元府正门外，一左一右各站两名护卫，见牛车停到府门口不走，当即有人提着剑上前。


    “什么人？”


    剑身出鞘，仿佛一句话说不对，就要砍人似的。


    秋老太太咽了咽口水：“您甭误会，我们是来找人，找元大人。”


    护卫不为所动，他们老爷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


    秋十六反应快，从身上掏出个牌子，牌子写着军需二字。


    “我们是给郡兵所提供军需的，我姓秋，想求见郡尉大人。”


    护卫接过牌子，仔细看了看，这确实是郡兵所制造的。


    郡兵所就是他们老爷管着的。


    护卫以为他们是有什么公务要说。


    两个护卫想了想，把牌子扔回去：“想求见老爷，去侧门等着通报，这儿不是谁都能进的。”


    秋十六赶紧接住，细细问侧门在哪？


    护卫给指了路，娘俩赶着牛车走。


    走远了，秋十六才感慨：“也是，人家宅子大，要只开一个门，从里头出来老费劲了，是得多开几个。”


    秋老太太点点头，是这个理。


    绕了好大一圈，可算找到侧门，敲门后，自报家门，守门的下人收了牌子去通传。


    但下人说了，老爷见不见人，他们可不保证。


    母子俩老实在门口等着，一等就是一刻钟，秋十六有点急了，怕再晚元大人上衙去，到时候他还得去办公的衙门找人。


    他忍不住东张西望，守门的小厮训斥：“老实点，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看的。”


    秋十六赔笑认错。


    也不知道看两眼墙头能咋？怕他偷砖啊？


    话说这青砖大瓦房是比他们烧的土坯好，要是闺女能烧青砖就好了。


    正胡思乱想，门里有动静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出来，上下打量母子俩。


    “可是秋十六？”


    “是小人。”秋十六赶紧道。


    却见男人不说话，眼神落在秋老太太身上。


    秋十六赶紧解释：“这是我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