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娣知道陈粤生比她男人的官大，心里害怕，弯腰要把马明瑜扯起来，马明瑜这会可不敢让赵盼娣把她扯起来，就死赖着坐在地上，也顾不上什么脏了，两条腿盘在赵盼娣的腿上，两只胳膊死死地搂着赵盼娣的膝盖。


    赵盼娣很想一脚把马明瑜给踢飞了，但是当着领导，还有家属院这些家属的面，她不敢，只能放柔了语调：“大丫，你先把娘放开好不好？有什么事情，咱们家去说，你这样对你爹影响不好。”


    马明瑜不为所动，嘴里却说：“我爹？我就见过我爹两回，一回我还不记事，一回我已经记事了，我爹看着我笑，你后来就骂我，说我一个女孩子，就应该离我爹远远地，那是我亲爹啊，我为啥要离他远远地。”


    赵盼娣怕马明瑜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就想拖着她往家里走，马明瑜可不想就这么被拖着去家里，谁知道这赵盼娣会怎么样对待她，赵盼娣这么重男轻女的人，对待女儿就没有一个好脸色， 她要真为了孩子好，也不会把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扔在老家。


    马明瑜使劲了力气不起来，嘴里哭喊：“我知道你要把我带回家里去揍，从小到大你就没少揍我，我现在不信你，我要等我爹回来。”


    郑翠红急匆匆的从家属院过来，上班时间她本来应该在后勤办公室的，因为家属院有两家有矛盾，找了她去调解，正调解呢，听到家属院大门口这边有人闹事，就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已经有人在劝赵盼娣：“盼娣啊，你别硬拉孩子呀，你看这孩子的身上，这好些伤呢。”


    赵盼娣这一拉拽，上衣从胳膊下面就裂开了，瘦的肋骨凸出的半边身子就露了出来，背上那些伤痕就这么显露于人前，马明瑜强忍着羞耻感，反正这小姑娘才几岁啊，这身体都还没有发育呢，有什么可怕的，正好让大家伙都看看小姑娘遭受的那些虐待。


    “赵盼娣，你别动，你别拉孩子。”郑翠红还没到跟前呢，就扯着嗓子喊，赵盼娣在这家属院里，第一个怕的是小满，因为小满在赵盼娣的心目中，就是个无所不能的 人，对于这样的能人，赵盼娣觉得自己就应该仰视。


    第二个怕的就是郑翠红，因为郑翠红是后勤的领导，赵盼娣觉得，那就是她不能招惹的人，来家属院之后，因为性格的原因，跟左邻右舍都有些小矛盾，小龃龉，但是一说要找郑翠红给调解，赵盼娣就腿软。


    现在，她最怕的两个人都在场，赵盼娣开始心虚，刚才马明瑜喊的那一句，她让大丫离她爹远一点，这话真是她说的。


    小满盯着还抱着赵盼娣的腿坐在地上的马明瑜，说：“小姑娘，你起来吧，你娘这会不会带着你回家的，我们在这里陪着你等着你爹回来，有什么问题，有后勤专门管父母儿童问题的郑主任在呢，她一定会帮你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


    郑翠红点头：“对，丫头，你先起来，地上太凉，你有什么委屈，就跟我们讲，我们这些大娘婶子的帮不了你，就让部队上帮你，咱们这家属院，人虽然多，孩子也多，但是谁家要对孩子不好，咱们也得管。”


    马明瑜眼睛一亮，盯着郑翠红问 ：“婶子，真能管我的事情吗？”


    郑翠红很坚决的点头：“对，一定能管。”


    马明瑜松开赵盼娣的腿，撇着嘴开始哭起来，慢慢的哭声就大起来，哭着哭着，头一歪，就晕过去了。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正好马顺跑着回来，郑翠红让他抱着马明瑜，就往师部医院继续跑。


    小满没跟着去医院，郑翠红跟着去的，晚上吃了饭之后，来跟小满八卦下午的事情。


    “这小丫头真是个能干的，自己一个人，拿着一个信封，偷了几块钱就赶坐火车往这边走，听说中间还要转一趟车，就是大人都不敢一个人走的，她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打听着过来了。”


    “这孩子是真可怜，身上那些伤呀，看的我当时就红了眼睛，那么点的孩子呢，听说还是孩子的亲奶奶，怎么下得去手呢？”


    小满就问：“那马顺呢？”


    “嗐，马顺看到他闺女身上的伤，当时就哭了，差点没把赵盼娣给打一顿，马顺说，赵盼娣一跟他说，他闺女在老家过的很好，每个月还多往家里寄几块钱，就当是家里养孩子的费用 ，其实赵盼娣根本就没有往婆家多寄几块钱，那钱她给寄到娘家去了。”


    小满就觉得这个赵盼娣真是冥顽不灵，自己的孩子不疼爱，把本该花到孩子身上的钱寄给娘家去。


    郑翠红的大儿子去年也是在老家被磋磨，被虐待，非常心疼马明瑜。


    “这大丫说了这一路上怎么过来的之后，我们几个人都觉得这孩子实在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就知道遇到问题该找谁帮着解决，小满啊，咱们村里长大的孩子，出门就跟一块木疙瘩一样，别说主动找人帮忙了，就是有人主动给帮忙，那也是不敢应下来，这丫头，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去请人帮忙，而且这丫头还是个识字的，说村头庙里办了村里的小学校，她就偷着去帮着学校的老师干活，老师心疼她，得了空就教一些。”


    郑翠红满眼的可惜：“这么学了两三年，赵盼娣要带着俩儿子来随军，把她撇家里了，她每天睁开眼就得去干活，每天觉都不够睡的，再没有去学校跟着老师学习，师部医院的大夫就跟马顺说，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培养好了，那也是人才，不管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只要是成材了，那就能为国家做贡献。”


    小满追着问道：“那马顺有没有说会不会把孩子送学校去读书？”


    郑翠红冷笑：“赵盼娣说什么跟老家婆家那边商量好了，这孩子以后归婆家那边的人管，意思就是马顺的女儿跟他没有关系了，大丫就对马顺说，她要被送回老家，就吊死在半路上，就是死，也不回那个家，马顺当时那个脸呀，黑的不像样。”


    “其实还是赵盼娣的缘故，这赵盼娣重男轻女的思想，已经是根深蒂固，就是把孩子留下来，估计后面也会整天闹腾。”


    郑翠红就说：“这事我已经跟政治处处汇报了，政治处的人说，这事情不是个例，我们这些家属也需要学习先进的思想，没有先进的思想，正确的思想武装的头脑，不会战士们创造一个安稳的后方，赵盼娣应该是第一批学员。”


    小满就笑：“别看赵盼娣张牙舞爪的，她其实胆子很小，只要让孩子在这里读几年书，最好是过几年之后能考上大学，孩子就算是有了自己独立生存的条件，到那个时候，估计赵盼娣得求着孩子去多看她。”


    郑翠红一脸的苦涩：“小满啊，可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什么时候都会把孩子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咱就不说你怎么照顾你们家惊蛰，就说你给了家属院的孩子们弄了多少好吃的？其实有一些家属并不领你这个情，你也不在意，该怎么对孩子还是怎么对孩子，我们家几个孩子都说，你是个非常理解他们的大人。”


    小满哑然失笑：“嫂子，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就是随着自己的本心，做让自己开心 的事情而已，我做 事情，又不是想要别人来夸我，记着我的好。”


    马明瑜在医院住了两天，每天吃医院食堂的饭菜，养了两天，总算是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个身体的父亲，马顺，这一个下午来接马明瑜出院。


    马明瑜跟在身材高大的父亲的身后，沿着砂土路往家属院走，走了一段距离，马明瑜就问：“爹，你会把我送回老家去吗？”


    马顺头也没有回，很直接的说：“当然不会，你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为什么要送回老家去？”


    “那赵盼娣把我扔在老家，你为什么不去把我给找回来？”


    马顺这个时候停住脚步，转过身，神情很复杂的说：“她跟我说，是你不愿意过来，还说你在老家的学校学的挺好，不想离开学校的老师还有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