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侍从于是沉默了下来，不说话了，她绿色的眼眸仿佛闪着某种奇异的光芒，她不断地用手去抚摸着自己的小辫子，很难说清她是被塞莱思特给说服了，还是被塞莱思特突如其来的言辞给吓到了。


    洛里安也没有想到塞莱思特会说的这么直白，她深深地看了塞莱思特一眼，但语气仍然带着几分不屑的傲慢：


    “说的好像你自己是践踏一切规则，不把世俗放在眼里的恶人一样。这么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带上恶人的头衔，是迫不及待和我一起过上人人喊打的日子吗？”


    塞莱思特听洛里安的话，看起来非常讶异，她轻轻地眨了眨眼，金眸流光溢彩，伸出手指慢慢抵在自己的唇前，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微弯了一下眉。


    “践踏规则的一定要是恶人吗？我就不能是觉得现有的规则不够完美，想要改变吗？”


    塞莱思特当然会觉得这些规则不够完美，当然会觉得这一切需要改变了。


    就像是她第一次读到那本书的时候，内心的震撼用惊涛骇浪来形容都远远不够，像是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了风暴，而她自己被卷入其中，不得脱身。


    她仿佛在眼前看到了一片海，海面上有压倒她、压倒所有女性的惊涛巨浪，而她想要挣脱出来，最先需要做到的就是变强。


    塞莱思特的父亲曾经和她说过一句话，“你怜悯这些平民，但弱者是没有尊严的。”


    这句话深深地刻到了她的骨髓里，甚至到了与她血肉相连，与她的灵魂产生共鸣的地步。


    是觉悟吗？


    不，是痛苦。


    因为她在那个平民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处境，那个平民仅仅是因为偷了几个铜币去给自己的孩子换食物，便要被贵族当街打死，一条人命只值两个铜币，甚至买不起几个面饼，生命在他们眼里是如此轻飘飘。


    她救了那个潦倒平民，她望着平民感激涕零的目光，听着父亲训诫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


    是的，她现在是能决定这个平民的命运，甚至一句话就能让眼前的贵族汗流浃背，用手帕不断擦着不存在的虚汗，向她躬身道歉，恭维她的美丽，奉承她的家世，甚至是放了那个平民，给予她几袋金币，来对自己示好。


    但她并不能保证自己并不会落到那个平民的地步，就像是她不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做出自由的选择，强权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强权。


    她知道，她的话语权不够，她是女人，而女人在男人眼里，和那个平民在贵族眼里一样的轻飘飘。


    最多就是她的身世让她稍微贵重一点，但本质上没有区别。


    规则之下，弱者确实没有尊严。


    但弱者不应该没有尊严，只是在强者制定的规则之下，弱者仿佛天生就应该失去尊严一样。


    就像是女性生来就要在某些领域为男性让步。


    塞莱思特现在依然能想起那个平民饱含泪水，不断握着她的手道谢的模样，依然记得她哽咽的声音，但她微微垂下金眸，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既然强者能够决定规则，那么是不是她只要足够强，就能改变一切，改变规则，碾碎不应该存在的这些桎梏？


    在塞莱思特刚刚从回忆中挣脱的时候，精灵侍从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轻柔的、美丽的、安抚的，和那个平民的手一样充满热度。


    塞莱思特温和地被她握着，并没有抽出这双手，她的手掌白皙，此刻静静地躺在对方的手中，很难想象就是这只手刚刚挥出了毁天灭地，仿佛要撕裂一切的剑意。


    精灵侍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此刻居然会觉得这只手温顺、乖巧。


    如果是那些兽人，应该会觉得这双手阴森可怖吧？


    毕竟就是这双手在顷刻间夺走了他们的性命。


    “塞莱思特小姐，我觉得您是对的。您说您做的裁决只是根据您自己心中的正义来做的判断，但我认可您的正义，我相信精灵族的大家都会认可，大家都将感恩您的出手相助。”


    她轻轻笑了起来，墨绿色的辫子在空气中飘荡着，露出着她腼腆的笑容。


    “不只是我由衷地感谢您，我也代表精灵侍从族感谢您。”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缓缓对塞莱思特鞠了一躬，再一次抬起身时，她眼底闪烁着浅绿色的光芒。


    “愿精灵女王保佑您，她将给您带来永恒的祝福。”


    洛里安闻言“哇哦”了一声。


    她从恍惚中看到了空中闪烁着金色的赐福咒语，有些不悦地皱着眉头，颇有些厌恶的远离了这个赐福的环节，无声叹了口气。


    “拜托，能不能不要在我们这种黑暗生物面前放你的赐福咒？把我的龙爪都给烫到了。”


    黑暗生物自然是光明力量绝缘体。


    精灵侍从却已经忘记掉洛里安的属性，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着头。


    从先前的交流中，她已经确认洛里安不是她想象中那种邪恶阴森，以愚弄他人性命为乐的黑暗物种。


    因此她传来饱含歉意的一笑。


    塞莱思特伸手点了点洛里安的眉心，她手下白光大盛，但这白光却温和地治愈着洛里安，带来的并不是伤害，而是包容。


    洛里安没想到塞莱思特真的会给她治疗，她声音略微磕绊了一下，“你应该知道我没事，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在抱怨吧？”


    塞莱思特扫了她一眼，收回了手指，也结束了那个治疗术，闻言却并没有半分的不悦，只是温和道：


    “我知道，但既然是你的祈求，你又是我带出来的龙，我向你做过承诺，当然不会置你于不顾。”


    洛里安没想到能够收获塞莱思特的回应，她抿了一下唇，道谢的话卡了片刻，还是没有说出口。


    精灵侍从却睁着她那双墨绿色的眼眸含笑看着两人，就在此刻，一只墨绿色的纸鹤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到了精灵侍从族的手里。


    精灵侍从伸手接过那张纸鹤，纸鹤上浮现着古老的咒语，精灵侍从闭眼片刻，等她吸收完信息，再次睁开眼时，她面色有些难看。


    “嗯，兽人还没有解决吗？不过没关系，我们正义的使者想必很愿意继续去帮你们。”


    洛里安注意到她的神色沉沉，似乎很担忧的样子，便直接把担子丢给了塞莱思特，塞莱思特闻言温声道：


    “我那一剑没有留情，他们没有被逼退，倒是让我很意外。”


    塞莱思特也来了兴致。


    按理来说，她那一剑足以让大部分的兽人感到畏惧，后面的兽人看到前面死的差不多了，也该学会克制一下，再不济也暂时回去商量对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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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兽人一向是头脑不发达的类型，但那也不代表完全没有头脑。


    精灵侍从却叹了口气，露出了格外凝重重的表情，她犹疑片刻道：


    “并不是这些兽人的事，”她轻轻拧了一下眉，看向塞莱思特的眼神带着为难，她沉默了片刻，先说了另一个消息，“两位尊敬的客人，为了感谢你们对摘星阁和精灵族的帮助，我的族人们想邀请你们共赴晚宴。”


    这是个好事，至少是个不会让精灵侍从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的好事。


    塞莱思特自然答应了这次晚宴，随后轻声问道，“这位善良的小姐，如果精灵族还有什么困难，可以尽情告诉我，您是我的朋友，我很愿意替朋友解决麻烦。”


    精灵侍从听了塞莱思特温柔关照的话，脸色瞬间绯红了一片，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点笑，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她抿了一下唇，语气充满着些许的不忿，缓缓道：


    “我们精灵族的产业遍布大陆，对大陆消息了如指掌，就在刚刚，人类帝国传出了一个消息。”


    她带着些许犹豫的目光看着塞莱思特，表情看起来很是悲伤，又充满着愤怒，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染上这些愤怒，显得格外的鲜活。


    塞莱思特轻笑一声，伸手接过了精灵侍从族的纸鹤。


    她感觉到精灵侍从并不想要当着她的面说这种事，可能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应该不是精灵族的机密，不然的话，对方不应该告诉她们两个外人，且她接过纸鹤的时候精灵侍从侍从并没有阻止。


    见塞莱思特闭上金眸，居然在使用精灵族的魔咒从纸鹤上吸收信息时，精灵侍从是真的感到不可思议了。


    “天呐，美丽的小姐，您居然也会精灵侍从族的咒语！”


    塞莱思特冲她露出了一个惑人的笑容，“当然，毕竟这是屠龙勇者必备的技能。”


    被她“屠”的洛里安在旁边露出了冷笑，“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必备技能，是你现编的吗？”


    塞莱思特冲她明媚地笑起来，“当然了，毕竟现在只有我一个屠龙勇者，我掌握的技能，不就是必备的技能吗？”


    关于斗嘴，洛里安当然说不过塞莱思特，她冷哼一声，便闭目养神，一副不愿理塞莱思特的样子。


    塞莱思特倒没有多在意，她吸取着手上的信息，片刻后睁开闪烁着流光的金眸，毛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


    看着面前精灵侍从担心的模样，塞莱思特将纸鹤轻轻地还给对方，“如果你说的是西里尔要和我退婚事情，那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我和他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话语落下，一片寂静。


    本来闭着眼的洛里安陡然睁开眼睛，她眼神凌厉地扫过了那只千纸鹤，红眸里闪烁着不悦的光芒，她眉头紧锁，紧紧盯着塞莱思特：


    “你说，传来了什么消息？”


    洛里安毕竟住在她的狂风峡谷里，与世隔绝久了，哪怕看到那些新闻也对塞莱思特“三皇子未婚妻”、“贵族淑女”的称号没有什么实感，此刻听闻塞莱思特被退婚的消息，终于感觉到了些许真实。


    “你在生气吗？为什么？”


    塞莱思特看起来对自己被退婚没有半点的惶恐不安，甚至还能轻松地笑起来，先问了洛里安一个不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