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宗的天极峰静适殿，四峰的峰主围成一个半圆而坐，他们面前摆着几面巨大水镜，折射出一众人第一关测试的场景。


    此时水镜中爬的最快最高的那一批人，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


    所有人都被庞大的灵压压得直不起身来，能保持住不跪坐下去已是不易。


    好几个人花了一刻钟也没法再抬脚往上一步。


    剩下的人也没好到哪去，但好歹是没有止步不前。


    问仙路上除了越来越强的灵压还有越来越浓的灵气，这些人正是靠着浓郁的灵气调转丹田，支撑着他们缓慢前行。


    后面几批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显然分出了修为和悟性的层次。


    此时的几位峰主尊者们正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下面的情况。


    碧霞峰的姚尊者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小女孩，忍不住点点头。


    “这个女娃修为不错，悟性也好，是个好苗子。”


    “确实啊，第一梯队里就属她走的最快，看她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已经察觉到问仙路真正的用意了。不错，不错。”


    有人转头看向首座，询问道：“掌门，你怎么看？这第一批的娃娃都还行啊。”


    座首正是现任云霄宗的掌门，流云仙尊，庆山青。


    男人歪歪扭扭地瘫在座椅上，像是骨头被抽掉了一样，他眉如柳叶，清隽淡雅，一席青衣松松垮垮的包裹住瘦削的身体，双眼洋溢着懒散的笑意。


    听到有人点他，庆山青下意识坐直了几分，然后又软绵绵瘫了下去。


    “啊……是都挺不错的，但叫我好奇的——是那个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所有人视线都聚向那块水镜。


    嗯？第一块镜子？


    那不是刚出发的几百阶吗？


    纯元峰的蜀峰主一脸疑惑。


    自比赛开始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有人连百阶都没走完？？


    啊？


    他看过去，果然找到了那抹身影。


    只见一个小姑娘正闭着眼睛，她长长的睫毛投覆一片阴影，红唇抿紧，一步又一步缓慢地爬着楼梯，孤零零坠在这支大选队伍的最后。


    “这个人在干什么？”


    “看起来不像力竭，那这是在做什么？将我云霄宗大选当做儿戏？”


    “已经落后这么多了，这个女娃没戏咯。”


    庆山青没有回应其他人的声音，反而摩挲了一下下巴，其他长老不愿自降身份去探查一个筑基小孩，他倒是脸皮厚无所谓。


    他悄咪咪放出神识，探向这个举止奇怪的少女。


    进阶合体的掌门大人不过是心念一动，就立刻明白了解霜如今的状态。


    ——天人合一。


    修行讲究一个开悟，天人合一是开悟的状态，只有熟练的感知天地自然，方能悟道。


    许多人一辈子也无法天人合一，即使是在座的个位长老，也不敢打包票筑基时期能入天人合一之境。


    嚯，捡到宝了！


    庆山青有些兴奋地指着解霜水镜中的倒影，转头看向左侧一处空位——


    “师弟们，怎么看？”


    那第五张椅子上没有坐人，只有两个高挑的年轻修士，一左一右立在椅旁。


    正是庆山青口中的师弟。


    其中稍显沉稳的白衣修士神色温和，他在刚刚庆山青开口时便闻声注意着解霜，此时方才含笑开口，面对掌门语气依旧不卑不亢：“她能夺第一。”


    而另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年，则神色恹恹，仿佛还未睡醒。


    一句话也没说。


    “就她？夺第一？宋小师弟，你莫说瞎话！”蜀百里作为纯元峰峰主，门下大多是体修，他这人，说好听了是刚毅直爽，说难听了就是脾气冲，易急躁。


    他看不惯这小姑娘磨磨蹭蹭的步调，只觉得难受的要命，恨不得提溜着对方直接冲到山顶。


    “这女娃要走不走的，像什么样！”


    “蜀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问仙路考验的是什么。”庆山青笑眯眯地还嘴，“不要这么早说大话嘛，万一她和谈师弟一样嘞？你这样很容易被打脸的呀。”


    庆山青话音落下不一会，就见那到水镜中的身影陡然加快了！


    庞大的灵力疯狂涌入解霜的身体，托着她步履轻盈，如同箭矢一般向前掠去！


    静适堂里的长老，弟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飞掠而上，不过几息就追上了最后一批人。


    然后没有停顿，继续向上。


    倒数第二批，倒数第三批……第四批……第三批……


    “你看，打脸不就来了？”


    庆山青的语调微扬，充满笑意。


    此时。


    一名第二梯队的修士喘着粗气，咬牙抬起酸胀无力的腿往上放了一个台阶。


    “我……我去，我爬不动了……我真的，真的爬不动了。”


    他脸都垮下来了，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气。


    旁边的朋友虚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屹然累得说不出话。


    “可以，可以了。你看见那没……”缓了好一会，那友人才说道，顺手指了指斜后方的一块灿黄石碑，此时已经有不少人跌坐在石碑附近，不打算再向上了。


    “我们好歹过黄线了。”


    黄线一过，至少也能进外门。别的不说，他们现在也算是云霄宗弟子了啊！


    修士望了眼那黄碑，又抬头看了看已经能瞧见的一抹艳红。


    他咬咬牙，说：“时间还早，冲红线！”


    他的朋友也没有停下来，顶着巨石般压在身上的灵压，一脸生无可恋。


    “现在就已经这么痛苦了，真的有人可以登顶吗……”


    “有啊，就是那些，灵根构造跟咱们不太一样的小天才，你懂吗？嗖嗖嗖飞上去的那种，毫无压力。”小修士努力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友人嘴角抽搐：“不至于吧……”


    突然，两人耳边传来模糊的惊呼和激动的粗口，他们下意识回头望去。


    然后就见一抹淡紫色的身影从身边擦肩而过——


    带来一阵宜人的清香。


    不过恍惚了一下，当他们再次去找那个人时，就发现她已经走到红碑旁了。


    两人：？？？


    上面又传来了熟悉而模糊的惊呼与粗口。


    两人：……


    “不至于？！你看见了吧？怎么就不至于了！？”小修士抹了一把脸，死鱼眼地看着轻松移动的人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只觉心里一口酸柠檬锅正在咕噜咕噜冒泡。


    “看见了，”他的朋友沉默了，许久，摆出了同款死鱼眼。


    “去他的小天才。”


    *


    解霜从玄而又玄的境界中脱离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问仙路的尽头了。


    还剩下十几阶台阶就要到顶，她抬眼望去，在白玉石阶的背后，是一座恢弘的宫殿，在袅袅雾气中恍若仙宫。


    这座宫殿很大，周边环绕着四座偏殿，皆是上好的整块白羊玉雕琢而成，涂着金红漆，大气磅礴。周围种满了大朵大朵的白月季，簇拥着仙宫，圣暇洁净。


    解霜踏着阶梯往上走去，每一步都伴随着磅礴的灵压袭来，那些灵压霸道凶猛，足以在一瞬间压断一个普通人的脊背，却在无形中被四周人为调动的灵气阻挡，没有近身半点。


    灵气对撞，在女孩身边形成逸散的气流，吹的两旁树影飒飒作响。


    守在宫殿门前的修士正百般无聊的蹲在地上玩弄花瓣，她感觉到身后陌生的气息，警惕地回头望去。


    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信步踏上了最后一节阶梯，稳稳停在那里。


    嗯？


    没有瘫坐在地上吗……？


    没有大松一口气吗……？


    没有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吗……？！


    她甚至都没有流汗的吗？？？


    流云噌地站起来，咳嗽一声，仿佛刚才摸鱼的不是自己。


    她怀揣着巨大的震惊，居然在这个女修身上再次看到了几年前谈师叔上山时的身姿。


    真是疯了。


    流云知道自己身后的大门里坐着的都是长老，此刻正在水镜前关注着每一名选手的表现。


    而她的职责则是向内播报登顶的情况。


    “道友……请问你的姓名是？”她试探地看向旁边这个高挑的紫衣姑娘。


    “我叫解霜。”解霜朝她笑了一下。


    她笑的那叫一个灿若桃花，明媚娇艳。一双藏蓝杏眼清泠泠，明亮如星光。


    流云都看呆了。


    妈呀，这新来的小天才，可忒漂亮了。


    庆山青正在和自己座旁的大弟子讲话，嘴里还夸着那一枝独秀的解霜之时，殿内众人就听到门外响亮的女声传来——


    “登顶第一名——解霜！用时两炷香！”


    这下不止是各峰长老惊讶了，连那个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水镜的红衣少年，也好奇地抬了眼。


    两柱香。


    大半个时辰。


    参加大选的人都是练气或筑基的修为，一个筑基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爬完了问仙路——


    “比你快？”宋云谏同身边的年轻修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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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


    “嗯。”谈牧珩眼神捕捉着水镜中的身影。


    此刻她刚好转过身来，谈牧珩不在意地扫了一眼她的面庞，在看到那对藏蓝的眸子时顿了一下，他不由直起了身子。


    他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又回到了之前懒散的模样。


    眼睛是像极了，但眉心痣……好像没有吧。


    谈牧珩懒洋洋地想着，然后很快就放弃了。


    算了，反正就是一个人情，已经欠了十多年了，也不缺这会，管他呢。


    “姚长老，可真是便宜你了。”蜀百里此刻全然忘了之前最不看好解霜的就是他自己，酸溜溜地看向姚清。


    尽管大家还没亲眼见到这个女娃，但就她在水镜中的表现来看，已经算得上是得天独厚了。修仙是一门看天赋的学问，没有人不偏爱天赋异禀的孩子。


    现在四峰里就姚清门下弟子最少，而姚清又对自己的弟子温柔和蔼，风评极佳。显然这种情况下，解霜选择姚清的可能性很大。


    姚清面上不显，其实心里也乐开了花。如果这个丫头真能入她门下，那自然是极好极好的。


    解霜爬的太快，距离测试截止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


    让人在殿外干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流云收到传讯，将人带到了静适殿的外殿内。


    叫人垂涎的香饽饽现在离自己就一门之隔，各位长老都有些坐不住了，看水镜的同时偷偷摸摸地探头探脑。解霜端坐在外殿的座椅上，坦然接受着数道神识从自己身上扫过。


    殿内燃着有助凝神精心的香料，解霜安静地闭目养神，思考之后应该怎么办，直到所有香都燃尽。


    一阵喧闹，流云带着另外几个孩子进来了。


    这些都是最终登顶成功，可以直接进入内门的人。


    不似解霜那样轻松，所有人都累的满身大汗，再无山脚下谈笑风生的模样。


    就连里面最得体的楚晴儿和齐永桂也都唇色泛白，双腿隐隐发颤。


    毫不意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悠闲的解霜。


    楚晴儿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死死盯着里面气定神闲的女孩，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失声质疑。


    她是不是作弊了！？


    她怎么可能这么快！？


    但楚晴儿忍住了。


    这里是静适殿，她的一言一行，都会叫里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齐永桂没有这么多顾虑，在解霜走过来与他们一并入内殿时，他一脸看奇珍异宝的表情上下打量解霜，操着一口方言惊叹：“你咋的这么快？！”


    解霜回以微笑：“侥幸掌握了窍门。”


    齐永桂听她三言两语讲出问仙路真正考验的东西，叹服得无话可说：“真不是一个境界的。”


    内殿的门此刻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大家跨进去时，感觉到有清风徐来，霎时间身上的疲惫与痛楚都消散了，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们讶异地抬头望去，又很快被上座满满的威压吓得低了头。


    成功进入内门的修士里，前三个人有资格主动提出自己希望拜入的师门，如果两厢情愿，便能拜师成功。而剩下的人，则由在场的峰主，长老，以及那些已经有资格收徒的亲传弟子挑选，成为其下内门弟子。


    云霄宗内门有四峰，其中天极峰的掌门庆山青和纯元峰的蜀百里都已经有三个以上的亲传弟子了，道墟峰的葛仙尊也有三个弟子。只剩下碧霞峰姚长老现在只有两名亲传弟子，最有可能收徒，是大家争夺的主要目标。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觉得，入云霄，要拜就要拜在四位峰主门下。


    但楚晴儿知道一个秘密，其实最好的选择不是四峰峰主，而是庆掌门的师叔——上任掌门最亲的师弟，垂云山的浮春仙尊。


    舅舅和她说过，浮春仙尊修为深厚，连掌门也要敬他三分。他早年活跃在各个秘境之中，身上的宝贝定然不可估量，虽然浮春仙尊现在太佛系，除了在弟子大比时出来露个脸当吉祥物外，其他时候经常闭关当甩手掌柜，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拜入他门下，资源，机遇，绝非四峰峰主可比！


    而且……


    楚晴儿抬眼瞟向右边的空椅，两旁站着的俊俏青年也自然落入她的眼底。


    少女赶忙低下头去，脸颊微红。


    而且，师兄们，都长得器宇轩昂，风流倜傥。


    要是成了他们的师妹——


    然而现实不给楚晴儿幻想的机会。


    一道女声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却像晴天霹雳一般，狠狠扇了楚晴一耳光，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的女孩。


    “我祈愿，拜入浮春仙尊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