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紫行山(四)
作品:《俗世道》 “啊……”谢玉痛苦地呻吟着。
黑色的发丝如同八爪鱼般紧紧缠绕在她的脖颈上,夺走她的呼吸,在她奄奄一息,半跪于地之际,那捆厚实的黑发倏忽散开。
“不对,不对……”那背坐之人瞬间从座椅上弹开,爬到房间的一角,身躯蜷缩成一团。
“不对,不对……”一双惨白的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颅,角落的阎王拼命摇晃着头颅,发丝随着他的动作而颤抖,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地重复着:“快把她带走,快把她带走!”
每重复一遍,他的声线便会变换一回,看起来远比谢玉要痛苦。
孟婆瞥了谢玉一眼,神色凝重,快步走到阎王身边,揪着他的头发,“冷静!”
她手中的阎王瞬间不再动弹,而是缓缓凑到她身边,“孟婆,把她带走,不能再放她进来了……”
“看着我,她是何人?”孟婆揪着他的脸朝向油灯,严肃地问道。
而谢玉只手撑着身体,在黑暗中用余光窥视。
火光之下的那人,脸色苍白但俊朗,乌黑的嘴唇不断颤抖,来来回回摆动着脑袋,漆黑的眼眶中不断涌出泪水。
“不能说,不能说……”他苦苦哀求着,“你把她带走,孟婆……你把她带走好不好。”
孟婆皱着眉头,将他重重地拎到眼前,两人目光相对,僵持片刻。
终于,一声叹息,她嘴唇翕张,气息吐在阎王面上。
隐隐可辨,她所说的乃是“废物”二字。
她的手一松,阎王跌坐在角落,嘴边仍在念念叨叨着什么。
谢玉抬眸,眼神中带有审视之意,望入那阎王的眼眸中。
两人目光刚一对上,阎王浑身瑟缩,轻轻跳上自己的椅子上,身子一转,又背身而坐。
“孟婆,将她带走,她不是这儿的人。”这回,他的嗓音变成了威严浑厚的中年男子,“……至于她的身份,你不便知晓。”
阎王轻轻挥手,示意二人离去,“走罢……带她重走黄泉路。”
他的语气间带有困倦。
对此,孟婆似乎习以为常,神色复杂,尊敬道:“是,大人。”又一缕光线将将还在地上跪着的谢玉五花大绑,悬上半空。
她轻轻将手边的油灯搁置在木桌上,再一吹,房间内又被黑暗吞噬。
她的手推向木门,身后响起阎王的均匀呼吸声。
却说此时,门上的手用力一推,那木门纹丝不动。
孟婆眉头紧锁,一拳砸向木门,“咔”,门上裂缝从拳心处向外蔓延,片刻,木门彻底碎裂。
残渣之下,钻出两个脑袋,咿咿呀呀地说这些什么,正是方才那群童子,仍几人站在栏杆前,手指纠缠在一块儿,畏惧地望向孟婆。
孟婆鼻间哼出冰冷声响,“你们,将这门修好。”
在她说话期间,屋内黑暗处传来的呼吸声为她伴奏。
孟婆像是没了耐心,快步下楼,再施一术法将谢玉的嘴也一同封上,免得她多言。
她们逐层向下,沿路众鬼魂不时向谢玉投去或好奇打量、或阴森冰冷的目光。
直至两人重新回到红楼门前,站在两个红灯笼底下。
谢玉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之景,只见牛头马面各居一角,仍旧倚在红灯笼边上打盹,再一细看,马面的脖颈上似有几道针线缝纫,血珠从其中向外渗出。
听见孟婆的脚步声,两个打盹的小鬼瞬间清醒,连忙起身。
“大人!”牛头道。
“大人,这是何人!”马面道。
“怎会有生人在此……”牛头又言。
“定是牛头工作不力放进来的!”马面的言辞铿锵有力,两个小鬼愣是营造出了七嘴八舌的气势。
“闭嘴。”这话已快成了孟婆的口头禅,“若是闲着便将石梯上的尸体都清了。”
果然,下一秒,两小鬼再也发不出声来,只能哑着嗓子张牙舞爪,相互推搡。
被勾在半空中的谢玉默默看着面前之景,一时不知该作何表现,只因为……
这实在是太怪了,牛头马面死而复生,却又似乎对此前发生之事毫无记忆。
然而,谢玉的嘴也被孟婆一并封了起来,不然按照谢玉的性子,定是要问上一问的。
跨过那灯笼后,孟婆不再走那石梯,而是浮在半空中,快步向谢玉来时的泥沼步去,迈步之时,五彩的衣摆在空中漂浮,衣袂与阴风戏耍。
不过瞬息,两人落在岸边,景象与谢玉来时并无任何区别,只有一片寂静。
你莫不是要将我重新扔回这泥沼之中,让我自己爬回去?虽然不能发声,但她在空中挣扎片刻,在内心问道。
孟婆瞄了她一眼,低声笑着,又将手边的烟杆含在口中,吞云吐雾,静静等待。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一艘木船从远处缓缓驶来,船上站着个无脸人,身上带着蓑笠,摇着浆板,在泥沼中滑行,却似乎在平静清澈的水面上行走一般,不受阻碍。
他停靠在岸边,俯身行礼,“大人,可有事情吩咐?”
他的声音苍老而了无生机。
“船夫,带她的魂回凡间。”谢玉被扔在了船板上,身上的诸多束缚瞬间解开。
船夫不在多言,别过孟婆,浆板一摇便行出几尺的距离。
远远地,谢玉望向岸边女子模糊的身影,她高声问道:“方才阎王的话是何意!”
明明距离逐渐拉远,女子的声音却像是近在咫尺一般轻柔妩媚,“意思是,我们还会再见。”
“我没有抹去你的记忆,但给你下了一道禁制。”
“此地之事,不可外泄……否则你就会变成鬼魂,以死人的身份回来见我,明白吗?”
她的声音中带着冷冰冰的威严,在她耳畔间萦绕,又恰似一只蜘蛛,在她头皮上爬行。
谢玉眼中惊疑不定,心脏如同被手攥住,她垂下眸,坐在船边,向船只前行的方向瞧去,但见晨光熹微。
晨曦的薄雾将她笼罩,她的双眼不自觉地合上,脑中隐隐发昏,又是一片莫名的黑暗。
*
“谢玉……谢玉。”
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但她动弹不得。
“谢玉!”
这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她猛然睁开双眼,弹身坐起。
先是一片模糊,再是一张眉头紧皱,略带忧心的脸庞。
正是陈尘。
他的两指相并,点在她的额间,指尖发出隐秘的微光。
见她转醒,陈尘轻声叹息,卸去忧虑,起身靠在床边,垂眸望向床上坐着的满脸茫然的女子。
谢玉的手揪着被褥边缘,张皇四顾,空无一物的居所,只有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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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一张书桌,桌上摆着用过的墨宝,确是紫行山为她与陈尘安排的歇脚地。
“陈尘?”她略微颤抖且暗哑的声音中带着疑虑,层层叠叠的衣裳内,早已被冷汗浸透。
穿着朴素的男人略带笑意,“如何,可是做噩梦了?”
梦……吗?
她问:“我们可有去殿前听紫行山掌门授课?”
陈尘俯身,不可置信地望向她,“怎不知你这般好学?”
紧接着又道:“不过是没机会了,掌门讲习早已结束。”
“那你此前说的紫行山上你觉得不对劲的事物是?”她翻开被褥,坐到床边追问,双眸直勾勾地望着陈尘。
“莲池,”他说:“那座莲池看着普通,但我却觉得池中似有玄机,有股……让我不舒服的气息。”
“莲池……是了……莲池。”她又问:“我是何时睡过去的?”
“刚进屋,我在抄记剑谱之时。”
陌生的记忆闯入谢玉脑中,带来一阵刺痛。
她想起来了,刚进屋时,陈尘便坐在了木桌前,说要抄本剑谱,而她嫌这无趣,躺到床边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能看懂的话本。
“等我抄完回头之时,你便睡去了。”陈尘见她神色不对,也跟着一块儿皱眉,“可是发生了什么?”
她启唇,又忽然想起那孟婆的话语,转而问道:“你可知道地府?”
“知晓,地府专司轮回,统管死后的魂魄。”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到了那地府去……”忽而,她的心脏又像是被一双手攥住,呼吸一滞,她面色惨白,及时停住话头,撑着床边起身,“没事,不过是噩梦。”
这一瞬间,谢玉明白了,地府中所经历的一切可能并不是梦。
那阎王的反应……她究竟是谁?
平生第一次,谢玉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她缓缓走到门边,牵强地笑着,回过头来向还站在床边若有所思的陈尘道:“现在何时,我们可要出去探一探?”
已是第二日巳时。
陈尘回答的声音从她的脑中掠过。
她向窗边望去,日光居于半空,一个身着青衣外袍,玄色内衬的男子正摇着扇,款款而来。
她眯着眼,不过片刻,男子来到他们门前,轻敲房门。
“两位,掌门有请。”乃是师白情。
谢玉走向房门,状似随意地伸了个懒腰,“哟,终于来了……”
一阵脚步声过后,陈尘也站在了她的身后。
“哈哈哈,叫两位久等了。”
他们一同踏上连廊。
谢玉打着呵欠,环视周围的居所,突然出声问道:“话说,我们此前在大殿前见到的那莲池是什么来头?”
师白情唰地开扇,笑言:“我曾听师尊教诲,这莲池名为镜池,师祖初登紫行山时便生于此处,明明无人照料,池中莲花却如同天生有灵,坚韧顽强。师祖感其灵性,留于主峰之上,并布下灵阵,使得莲池每日夜晚时生起灵雾,润泽万物。”
谢玉脚步顿住,与身后站着的陈尘相撞,她的目光不可思议地投向还在前方走动的师白情,放在腿侧手指忍不住颤抖。
“看着清澈,不愧为镜池……”
她回头看向陈尘的面容,他那灰色的眸子与她视线相撞。
究竟何为虚妄,何为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