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他在江凛然身上趴了多久才感知到他一直在护着自己不被翻下去，麻得厉害。


    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过人。


    顾一隅浑身不自在。


    他重新热了粥，放下就走。


    “吃点吧。”江凛然端来一碗面。


    顾一隅想拒绝，却见上面放满了辣椒，吃惊道：“你能吃辣？”


    “做给你的。”他喝着粥，“快过期了。”


    “……”


    本来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待，更想打一架。


    但对这个毫无抵抗力。


    他又扯着脸皮坐回去吃面。


    然后呛了。


    “没人虐待你。”江凛然说。


    “你不懂，”他咳道，“这是乡愁。”


    或许是被辣意呛到，顾一隅的脸和脖子都泛着红。


    两天没进食，他裹在宽松外套里，显得更单薄。


    “我不是故意瞒着。”


    江凛然突然来这么一句，顾一隅咬断了面条。


    “我是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


    江凛然看了他眼，转头望向窗外：“每个人的人生里都会有很多过客，有些匆匆而忘，有些记忆深刻。”


    他想了几秒：“你于我而言，属于后者，但你记忆并不深，如果刻意提起，你会被束缚，你对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出于亏欠。”


    顾一隅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消化了半天。


    “但你不觉得亏么？”


    他随便画的东西，江凛然却纹在身上，而从出道到现在，他们才算真正接触。


    “现在你不发现了么。”江凛然好似看穿他心思，“如果一个人一来就说你救过他，他要为你拼死拼活，那才是疯子。”


    所以，不点明是最好的方式。


    顾一隅低头搅着面，心里莫地失落几分：“那你对我做的事，也是因为我当年——”


    “不是。”江凛然打断，“我最开始也没认出你。”


    他嚯了一声：“怎么，没认出你救命恩人？”


    “......我不是AI，没有秒识图的功能。”


    顾一隅看他又皱起了眉，没憋住笑，又呛了几下。


    江凛然叹了口气，又递去水杯，顺想把面端走，被这人夺了过去，扒拉一大口。


    “真挺好吃，谢了。”顾一隅擦着嘴，“但是得等你哥吃完再收碗，礼貌，懂？”


    江凛然看他嘴角还有干辣椒，不知道说什么。


    随即抬手，在他发顶按了一下。


    “说了别摸——”


    “揣好。”


    定眼一看，桌上多了个亚克力挂件，里面是用毛笔在烫金纸上画的符号。


    和江凛然的纹身图案一样。


    顾一隅有种被自己的东西耍了的感觉，叫住人：“我扔了啊。”


    “你可以试试。”江凛然没停洗碗的动作。


    摩挲了几下，揣进兜，顾一隅一口干完面。


    -


    徐姚看两人状态不算差，便召集起来开了个小会，商量后面被压缩的行程。


    徐姚叫助理发官博安抚粉丝情绪，就收了几人的手机，不再让粉丝探班。


    上交手机前，顾一隅瞥见江凛然在打字，没看清内容屏幕就黑了。


    说是没什么事纯属瞎扯。


    那一撞，顾一隅旧伤淤青加深，有点复发。


    但剩下的部分将近两天就拍完了。


    庆功宴设在海边大排档，导演喝高了逢人就夸，徐姚使眼色让顾一隅他们去敬酒。


    他见状挡住：“你俩伤还没好，别喝多了，不搞这套。”


    “谢谢导演。”顾一隅笑了，“但这杯是感谢您的，幸好没太耽误进度。”


    导演痛快地干了杯红酒，转头对着烧烤架说：“要谢我，以后我拍戏，得叫这小子来客串。”


    “……”


    他转头看向江凛然，发现那人嘴角和眉眼竟微微上扬，像是在憋笑。


    “？”


    他以为这人的脸被胶水粘住不会做其他表情呢。


    徐姚见此，叫人去自由活动。


    “走吧。”江凛然走时往他那儿靠了一下。


    灼热的气息一扫而过，顾一隅脖颈异常痒意，抚了下脖，抬头看他正在和导演说话，便先出去了。


    棚外海风凉爽，另外两个队友早已溜走，于星舟正缠着队长拍照。


    “队长，姚姐叫你们进去。”


    江凛然跟了上来。


    应了声，任新安把相机给了顾一隅，拉着于星舟进去。


    两人对着视。


    粉橘色的晖霞染在人身上，多了层朦胧又梦幻的滤镜。


    海浪从中间割出一道声道，打破了安静。


    顾一隅烤了几个串，坐在椅子上开吃。


    等了会儿，没听见动静，他说：“吃不吃，我吃完了你别哭。”


    终于，江凛然在旁边坐下，递来个插好吸管的椰子。


    “这几串没放辣。”顾一隅推过盘子，咬着裹满辣椒粉的肉肠。


    江凛然其实没胃口，但还是拿了串香菇，看着顾一隅手腕上凸出的骨头，问：“所以，能说真正原因吗？”


    顾一隅呆住，看向被海风吹乱刘海的人。


    他知道江凛然指的什么。


    气氛渐渐变冷，吹的风像冰渣。


    以他的性格，就算自己不说，这人也会引导他说出来。


    “我不是说了嘛，”顾一隅磕巴着，“我怕水，不敢下。”


    对面没反应。


    顾一隅抬头，撞进那双仿佛能将他剖开的眼眸。


    “顾一隅。”


    江凛然毫无起伏：“你是不是忘了我学的什么专业。”


    啧。


    顾一隅抓了下头发，在脑内揍了人一顿，重新整理思绪：“怕水我没骗你，是有阴影。”


    他看着浪花涌向滩，远处的天与海融成一片：“我和我姐都学舞蹈，她是舞蹈演员，很久之前有个豪华游轮演出邀请她，我爸不支持，觉得不务正业，但她还是带我们去了，后来意外失火。”


    “我离火源最近，本来逃不掉的，”顾一隅笑了下，声音变弱，“可她找到我了，她先救的我，她的腿只能截肢，其他部分也才做了植皮手术。”


    他没再说下去。


    像过了很久，才听见江凛然平静的语气：”所以，你身上有两份寄托。”


    顾一隅顺着说：“我爸反对呢。”


    “你越自责，越克服不了。”


    “……我知道。”


    “江凛然。”顾一隅望着远处跳篝火舞的人，心里跟着烧起来，“我从没对别人说过这些。”


    他吸了下鼻，咧嘴道：“矫情吧。”


    江凛然没看他，盯着对面：“是个人都会，没必要纠结。”


    他嗤笑出声：“这什么安慰，还心理学呢，毫无感情。”


    江凛然垂下眼，转头：“那……”


    “但很受用。”


    顾一隅举起椰子：“谢谢江心理学学家。”


    他听到江凛然极轻地笑了一下，抱着椰子和他一碰。


    声音闷而清晰。


    这风吹得让人迷茫又放松，而他有种错觉，好像中间搭起了一座桥，有根线在拉着他往中间走。


    -


    完工次日，全员返程。


    年末还有一个多月，公司计划在MV发布后举办粉丝见面会，这段时间算是休整期。


    回到首都第二天，公司就开始了后期工作。


    其他两人离家近，都回去了一趟。


    顾一隅睡到中午才醒，公寓只剩他一人。


    他正煮面刷微博，娱乐榜没什么新料，倒是团跳了出来。


    #Vita MV剧透


    #顾一隅溺海


    #上天是派江凛然来救顾一隅的吗


    他点进最后一个。


    几秒的视频和动图。


    江凛然冲进海里把自己捞起来倒在海滩上的片段。


    不知是不是控了评，底下意外和谐。


    再点进那人的主页，发现他那天更新了一张油泼面的照片，配文只有一句“平安，勿念，吃面”。


    底下粉丝议论纷纷：


    【没事就好！好好休息！少吃辣啊！】


    【哥吃不得辣吧，煮给谁的？】


    【回复二楼，显微镜觉得是煮给鱼鱼吃的。】


    【哦？出事零人在意哈。】


    【拍不好就别拍，还添麻烦，劝退。】


    官博没骂够的，全去个博扎堆了。


    这举动太明显，顾一隅想了想，点了赞。


    刚盛好面，手机亮了。


    江曹操发消息说他在电梯，问家里还有没有菜。


    刚打好字，门口就传来动静。


    “没了，都被我用光了。”顾一隅头也不抬道，“要吃，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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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声，顾一隅转身想喊人，一瞬不动。


    门口的女人留着栗色波浪长发，夹杂着几缕银丝，脸上虽有细纹却打扮得体，干净大方。


    “……妈？”


    “小隅……”她眼尾带笑，但又透着一丝苦酸。


    顾一隅赶忙过去：“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怎么找到这儿的？”


    “问题太多了，我先回哪个？”她笑道，“我先去的你们公司，碰到你们经纪人了，是小凛带我过来的。”


    收音，电梯门再次打开。


    江凛然推了个小推车，里面放满了菜。


    她过去接应着，夸道：“小凛这孩子特懂事，陪我逛超市买菜，提了一路，还和我聊天呢，多活泼啊。”


    “应该的伯母。”


    顾一隅：“？”


    他咳得要背气。


    “感冒了？喝热水。”她提菜进屋，见冰箱大空，一边念叨一边干活。


    顾一隅想帮忙却被赶去客厅。


    江凛然倒了杯水，顾一隅接过后直问：“你都跟我妈说什么了，这样夸你。”


    “正常聊天。”


    “你的正常聊，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他比了个大拇指，“影帝。”


    江凛然瞥了他，闷头喝水。


    “还有，你发微博转移战火，谢了。”


    说完有点别扭，顾一隅起身要去找他妈。


    手腕被人拉住。


    “无论发生什么事，不都是两个人么。”


    江凛然看着他，声音低稳，每个字都好似与他脉搏的跳动同频。


    厨房传来喊声，顾一隅赶忙抽手过去。


    “发烧了？“秦艳摸他额头。


    “没啊。”


    “那你脸这么红。”


    顾一隅下意识去看沙发上那人，突然觉得自己不太正常，迅速收回目光。


    秦艳做了两荤一素一汤给顾一隅补身子，他见连汤都放了几颗花椒，心里一紧。


    正想提醒，她就朝江凛然解释甜青椒应该合他胃口。


    看人尝了后一顿好反馈，秦艳更是来了热情，说是要再做顿大餐。


    “小凛嘴真甜，比我家傻子说话好听多了。”她又给江凛然夹菜，“你妈妈肯定也很幸福。”


    顾一隅咂舌想反驳，却见江凛然收敛了一丝笑，默默吞了下去。


    他听着那人低声道谢，脑里闪过那本笔记本。


    他突然想起，队长和于星舟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了解一些，但对于江凛然，却一无所知。


    又或许，他是在自以为是地熟悉。


    这时群消息开始轰炸。


    于星舟得知秦艳来了在群里欢呼，嚷嚷着要送礼。


    顾一隅说了之后她乐得开花，准备再买点菜。


    他把车开来后，果然看见妈妈身后还跟着那个人。


    到了超市，几人游走在海鲜区。


    见他戴着口罩，秦艳打趣道：“陪你妈出来还要戴口罩啊？“


    顾一隅四下望了望，取下口罩，把她挑了好几遍又放下的海鲜装称。


    “买这么多？”秦艳看着推车多了几大口袋。


    “你来了吃顿好的，别不舍得。”顾一隅道，“你只管拿，有你儿子结账呢。”


    秦艳打了把他肩膀：“你啊，节约点。”


    “好。”


    穿过试吃区时他妈端来杯卡布奇诺，让顾一隅尝尝。


    他觉得有点甜，不过秦女士看样子挺爱喝便拿了两袋。


    “伯母，我买了点水果。”


    “哎呀谢谢小凛，真会挑，又饱满又好看。”秦艳笑着提过，正好叫人试吃。


    顾一隅正要递杯给他，手里却一空。


    江凛然举起杯子仰头喝了下去。


    超市暖气足，他微微泛红的喉结上下滚动。


    顾一隅看向他妈，她似乎并没在意。


    有病吗？


    像地下恋情被抓包似的。


    江凛然放了东西，推着购物车往前走。


    而他留在原地，盯着那空纸杯。


    “这孩子真不错，”秦艳说着，“诶上次我刷视频，你还去了他大学，关系这么好。”


    顾一隅嘴角抽搐，按着狂跳的心跳喝下旁边的降火茶：“也不是很好。”


    “网上那些人怎么说来着，”她想了会儿，拍手道，“啊，都说很有CP感！”


    顾一隅一口茶呛至鼻腔，憋得脖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