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隅心烦意乱，干脆把钥匙扔给江凛然，自己坐进了副驾。


    和这人出趟门，得心脏病的概率会升一个度。


    这热搜还挂着。


    徐姚让他们直接回公司，顾一隅已想象到自己的死状。


    直到江凛然把车停好下车，他也没有感受到。


    听到开门的闷响，他才抬头。


    江凛然单手撑在车门顶，低头看他。


    “……你瞬移的？”


    “是，”江凛然说，“瞬了五分钟。”


    顾一隅咳了下，下车时想起热搜评论区的言论，对着那背影道：“虽然，但是，江凛然你离了镜头跟个面瘫——”


    前面的人骤然停步，他差点撞上。


    顾一隅降低了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安静。”


    江凛然打断他，一把将他拉进消防栓后的阴影里。


    突而的紧贴让顾一隅头一懵，对方身上溢出的甘露香此刻变得浓烈。


    他刚想后退，恰好听见了人声。


    “时间这么紧，能行吗？”


    “海哥都发话了，能怎么办。”


    顾一隅看向江凛然，屏住呼吸。


    “我真想不通，Vita在上升期，我们稳步发展，有综艺有代言，现在发歌不是纯打架吗？”夏越的声音格外清晰。


    “Vita势头太猛，海哥也是担心我们。”助理低声回应。“


    “但这不怕营销号炒作？粉丝撕起来就漂亮了。”


    “撕得越凶热度越——”


    嗡——


    嗡。


    顾一隅兜里的手机猛烈震动。


    “什么声音？”助理一惊，“私生？”


    “谁在那儿，出来！”梁闻吼道。


    完。


    顾一隅觉得自己要跟间谍似地葬在这儿。


    他额角直跳，想去关手机。


    刚摸到，一只手就覆了上来，拿走了手机。


    “干嘛？”顾一隅用气声问。


    江凛然扯松他的围巾，发现了什么，一边将蓝牙耳机戴在他右耳，一边弯腰轻沉道：“把毛衣扣子解开。”


    “什么？”


    江凛然手抚上他下唇，擦过唇角，眼底越发黯淡。


    顾一隅嘶了下，明白他要干什么。


    理智在抗拒，但当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所有念头都炸成了空白。


    除了死机的大脑和加速的心跳，根本没有多余的想法。


    听着脚步声逼近，他心一横，一手解开领口纽扣，一手勾住江凛然的脖颈，手指插入他后脑的发丝。


    他听见江凛然发出一声闷哼。


    “姚姐。”


    江凛然撑着墙，接起第二道电话。


    “凛然？”徐姚声音远了些，“你俩怎么还没上来？”


    “在车库，这就上来。”江凛然边说边半搂着顾一隅从角落走出。


    顾一隅心提到嗓子眼，却挣脱不开：“江凛然，你去送死……”


    “江凛然？”梁闻的声音响起。


    “师兄。”江凛然假顿。


    梁闻微皱的眉逐而展平：“你们怎么在这儿？”


    顾一隅对上好几道目光，编不出理由。


    江凛然没答，只是偏了头。


    Fix这才看见，江凛然后脑的头发有些乱。


    而另一人的领口和围巾都歪到了一边。下唇角有些红。


    夏越和纪子良转头互看：”……”


    “都等你们呢，快点儿。”


    徐姚的声音在这环境里被放大。


    “嗯。”江凛然挂断，”刚从学校回来。”


    夏越拍了下手：“啊，我刚见着热搜了。”


    梁闻：“夏越。”


    “我就提一句，”他笑道，“不过，你们该不会…”


    “没，姚姐催我们呢，刚差点摔了。”顾一隅重新缠围巾，“你们这打扮，有行程？”


    纪子良：“不算正式，预造型。”


    顾一隅僵硬地笑着应付几句，挥手进电梯。


    等门一关，他转身揪住江凛然衣领，厉问：“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怎么？”


    怎么。


    这一出下来，直接达成塌房成就。


    “要传出去了，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怕了？”


    “废话！这能一样吗？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都是男的。


    这世间的包容和开放度到底没大到这种地步。


    磕是一回事，被当真就是另一回事了。


    人们总是对暧昧不清的关系上头，一旦界定明确，极易被反噬。


    顾一隅啧道：“何况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江凛然认可点头，随而开口：“那你脸红？”


    电梯叮声和江凛然的话同时进入耳内，激得心脏一震。


    “热的。”顾一隅扯下围巾快步走了出去。


    —


    公司里人不多，徐姚站在楼梯口招呼他们上楼。


    顾一隅本以为会因热搜挨骂，没想到反而被夸了句“会自己制造热点”。


    成长路径有点歪。


    汇报完停车场插曲后，会议室有片刻沉默。


    “除了这些，没别的吧？”


    顾一隅：“没。”


    “我知道了，这是狗急跳墙要拼速度了。”徐姚冷哼一声，回归正题。


    公司批准了MV拍摄，但经费和周期都被砍了三分之一。


    尽管Vita势头如黑马，但Fix仍是老大，资源自然倾斜。


    说不好听的，Fix一次新歌路透的热度就能抵他们好几次。


    如今能快速推进，公司已下了血本支持。


    看完行程，顾一隅和于星舟去采购，另外两人整理内务。


    有孟晓晓跟着，顾一隅想顺手携几件小零食的计划失败。


    需要带的东西不多，但这几天他们需要控制饮食，购物车里几乎全是蛋白粉和蔬菜汁。


    顾一隅挑了点鸡胸肉和虾仁，免得身体扛不住。


    “救命！能不能来点需要咀嚼、有味道的东西？”于星舟对着满袋草料哀嚎。


    “别叫啦，姚姐说最近你们吃太好了，得狠点。”孟晓晓驳回。


    “我抗议！这一个多月就直播和昨晚聚餐吃了顿好的！”


    孟晓晓小声道：“你可偷吃了甜点，涨了快两斤。”


    于星舟赶紧比嘘：“顾一隅也吃了！”他转头，“你怎么好像还瘦了？”


    正在看戏的顾一隅回过神，想了想：“可能…习惯看热量了？”


    于星舟继续哀嚎，他跟着笑了一路，直到孟晓晓看中一家化妆品店走进去，耳边才清净些。


    顾一隅靠在店外墙上，无聊地打量四周。


    挪动时，目光被一旁广告屏吸引。


    深蓝的海浪层层叠叠席卷而来，仿佛要将人吞噬。


    顾一隅心脏像被吸走，耳边响起别的声音。


    聒噪，烦心，让人喘不过气。


    “一隅？”


    胳膊被人一戳，打断了他的恍惚。


    “你怎么了？”于星舟看他鼻尖冒汗。


    顾一隅吸了口气：“没事，里面暖气太高了，热。”


    “好像是有点。”于星舟挽起袖子，看见助理招手便走了过去。


    顾一隅再次看向屏幕。


    这种状态，竟会又出现。


    他到现在也没转过神，走进店时，一股淡香萦绕而来。


    像是带着寒意的冰霜，瞬间浇灭了心底躁动的火苗。


    止步，心渐渐平静。


    柜台上放着一瓶透明底银白色香水。


    再次凑近时，还嗅到雪后松林与土木交织的气息。


    这味道他很熟悉。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一人的身影。


    这比噩梦还可怕，可他甩了好几次头都没用。


    这算什么。


    心理偷窥。


    听见有人叫他，顾一隅立马往回走，但没走几步又像中了邪似的折返，拿起那瓶香水直奔柜台结账。


    -


    刚收拾好的公寓又被行李堆满。


    晚上喝了几大瓶水，徐姚只吐槽了句这狗窝，再交代了几件事，拉着孟晓晓走了。


    顾一隅收拾行李时，收到姐姐的消息，问他离京前要不要回家看看。


    顾一隅鼻子微酸。


    就算有空，也不能随心所欲。


    【吃隅】：有空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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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好。


    【姐】：爸妈其实挺想你，只是不说。


    顾一隅望着这句迟迟没回。


    隔了几分钟，那边又发来消息。


    【姐】：今天打扫，翻到你小时候集训的照片了。】


    附带的照片有些反光，她特意圈出了一处。


    照片泛黄模糊，红圈旁的小男孩正紧张地望着镜头。


    于星舟拿着东西进来，顾一隅一下锁屏，接过。


    等大家都去整理行李，他犹豫地徘徊在江凛然卧室门外。


    当时就是脑子发热，他才会买这玩意儿。


    鼓足劲儿推门进去，顾一隅只看见地面放了个半开的行李箱。


    犹豫许久，还是将这香水塞进箱子里。


    挤进一个缝，就磕到一硬物。


    一木框相册。


    照片昏暗模糊，勉强能看出四五个男孩抱作一团。


    唯独角落一个小男孩孤零零站着，另一个男孩转过身，正递给他一颗糖和一张画着什么的米纸。


    镜头捕捉的，正是这个对视的瞬间。


    僵住。


    横幅上的舞蹈训练基地几个大字他再熟悉不过。


    江凛然提过他们曾在同一个地方待过。


    即使照片上那个怯懦的小男孩与现在的江凛然判若两人，他还是认出来了。


    但太模糊，已看不清每人具体的长相。


    可就是有股力冲进他的脑海。


    顾一隅只记得有那么一个男孩当时很怕生，长得又比同龄人矮，被训练基地的人欺负。


    有次基地断电，几人围着讲鬼故事，他就在旁一直哭。


    还是他听着不耐烦，过去哄了几句。


    不可能。


    他边掏手机边走去窗边，想比对细节，但一走到桌边，又看见了那半敞的笔记本。


    合页上似乎还有干涸的血迹。


    “……”


    正出神，房门响了。


    于星舟刚洗完澡，喊了那人一声。


    一慌，顾一隅将东西塞回箱子内侧，飞速滑了出去。


    然后完美地和人撞了个正着。


    “你……”


    江凛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顾一隅干笑：“走错房间了。”


    “……”


    咳了下，镇定：“我看看还有没有要打扫的地方，没偷你东西。”


    那人站了几秒，回房。


    顾一隅侧头扇了自己一嘴，抬眼看到对面的门把手上挂着塑料袋。


    里面是几包零脂零食，袋柄还留着余温。


    他看向房里的人。


    江凛然已经合上了笔记本，感受到他的目光，头也没抬：“站着干嘛？”


    顾一隅倚着门，指着：“你买的？”


    “不吃可以仍。”


    谢谢二字给吞了回去。


    他又注意到江凛然脱下的大衣衣摆沾着泥点：“专门去买的？还去了哪儿？”


    “你是在关心我？”江凛然终于瞥过来。


    “当，当然！”顾一隅挺直腰，“要不你落外边儿了，我可是头号嫌疑人！”


    江凛然动了下嘴角，不知是嗤笑还是别的。


    没劲，顾一隅打算走掉。


    “你翻东西了？”


    身后传来冷沉的声音。


    “啊，我……”顾一隅舌头有点打结，“不小心碰到——”


    “香水。”江凛然望向他。


    磨砂透明瓶摸着像密集的星点，又像是生着荆棘。


    一拿出就飘散着淡淡的雪松果味。


    “你是要给我这个？”他起身问。


    “顺手买的，我没那么无聊。”


    “嗯，”江凛然说，“只要不是偷的。”


    顾一隅啧道，不耐烦地伸出手：“你不要就还我。”


    预想中的重量并未落下。


    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噗嗤”细响，随即手腕内侧传来一阵凉意。


    像山雪融化般细腻。


    顾一隅刚想开口，江凛然就轻握住他手腕，俯身靠近，脸颊蹭到了那片湿润的皮肤。


    “干什么？”顾一隅心一颤。


    “你没发现么？”


    江凛然盯着他眼睛：“这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