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夜，死寂得如同真正的地府。


    冲天的火光，将那数百具无头的马贼尸身，映照成一地狰狞的、扭曲的剪影。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烤肉与烈酒的焦香，在凛冽的寒风中发酵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一百名锦衣卫缇骑，早已换上了从马贼身上剥下的、沾满了血污与油渍的肮脏皮甲。他们沉默地，将三百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堆砌在山寨门口筑成了一座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之人都为之胆寒的……


    京观。


    而在那京观之巅，是“索命阎罗”王霸那颗，因为极致的痛苦与恐惧而彻底扭曲的头颅。


    林渊静立于京观之前。


    他那双，已经彻底化作了赤金色的眸子平静地倒映着眼前这由他亲手缔造的人间地狱，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那股，与“天狼”融合之后，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不似人间所有的神魔威压，如同一件无形的黑色大氅将他与身后那片充满了杀戮与罪恶的夜，彻底融为了一体。


    “大人。”


    残月走到他的身后，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担忧。


    “您的身体……”


    “无妨。”


    林渊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又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这股力量很听话。”


    他说的是实话。


    那股，足以将他理智彻底吞噬的暴戾洪流，在血洗了这座罪恶的山寨之后竟是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它像一头被喂饱了鲜血的绝世凶兽，暂时地收起了那足以毁天灭地的獠牙，重新蛰伏于他血脉的最深处。


    但林渊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下一次，当它再次饥饿之时所需要的祭品必然会更加庞大也更加……


    血腥。


    “传我将令。”


    林渊转过身，那双赤金色的眸子，缓缓扫过眼前这一百名眼神之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的下属。


    “点燃此山。”


    “然后随我回城。”


    ……


    寅时天色正处于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归雁城的城门，尚未开启。


    高大，厚重的黑曜石城墙之上，数百名城防军士卒正哈着白气百无聊赖地来回巡弋。


    然而，就在此时！


    “轰隆隆！”


    一阵，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竟是从城外那片，寂静的荒原之上由远及近轰然传来！


    “敌袭！敌袭！”


    城楼之上，那尖锐的示警铜锣声猛地划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数百名本还睡眼惺忪的城防军，脸色剧变！


    他们想也不想，便冲到了城墙边缘张弓搭箭对准了城下那片，烟尘大起的地方！


    然而，当他们看清来者的模样时却是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来者，约莫百骑。


    个个，身穿黑风寨马贼那独有的肮脏的黑狼皮甲。为首的更是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肩上，扛着一柄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开山大斧的“巨汉”！


    “是……是黑风寨的人？”


    “他们疯了？竟敢在天亮之前就来攻城？”


    “不对劲！”那名，曾与林渊有过一面之缘的独眼校尉死死地盯着城下那支气氛诡异的“马贼”队伍那只独眼之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困惑与不安“他们的阵型太整齐了！”


    就在他，心念电转的瞬间！


    城下那名扛着开山大斧的“巨汉”竟是独自一人催马上前。


    他勒马，静立于护城河之外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他那张脸，彻底暴露在城楼之上，那熊熊燃烧的火把光芒之下时。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根本不是什么满脸络腮胡的“索命阎罗”！而是一张清秀苍白却又带着几分妖异，俊美的……少年脸庞！


    正是那个本该早已死在了黑风寨乱刀之下的……


    钦差大人，林渊！


    “开门。”林渊的声音不大却又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每一个城防军士卒的心头！他那双在火光之下燃烧着淡淡赤金色，火焰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城楼之上那，一张张写满了震惊与不信的脸。“或者……”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弧度。


    “我，帮你们开。”


    “林……林大人？”


    那独眼校尉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一百名，虽然穿着马贼的皮甲但身上那股子属于皇家鹰犬的冰冷肃杀之气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缇骑”那颗早已被鲜血与杀戮，磨砺得坚如磐石的大脑在这一刻竟是彻底地一片空白！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夜之间黑风寨竟是被他给……


    端了？


    “我说”林渊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开——门！”


    “轰！”


    一股肉眼不可见却又真实存在的恐怖威压猛地从他那单薄的身躯之中，轰然迸发！城楼之上那数百名本还在犹豫的城防，军竟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们手中的弓箭竟是再也无法举起！


    “快……快去，禀报小姐！”


    独眼校尉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火红色的如同烈焰般骄傲的身影，却是早已出现在了城楼的最高处。


    秦晚词身披一件纯白的狐裘大氅静静地立于猎猎的寒风之中。


    她那张冷艳绝伦的俏脸之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但那双死死地攥住了城墙垛口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的玉手却是彻底地暴露了她，内心深处那无法抑制的……滔天骇浪！她看着城下那个身披贼甲肩扛巨斧，眼神如同神魔般的少年那颗总是能将所有人，都**于股掌之间的骄傲心脏在这，一刻竟是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


    她知道自己赌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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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输得，一败涂地。“开……门……”许久她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那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无尽的……


    苦涩。


    “咯吱——”


    沉重的黑曜石城门再次缓缓打开。


    林渊看也未看城楼之上那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北地女王”。


    他猛地，一挥手！


    “入城！”


    一百“马贼”如同一群真正的来自地狱的恶鬼，卷起漫天的杀气，跟随着他们的神魔主帅再次涌入了这座还未从睡梦之中，彻底醒来的……


    归雁城！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去驿馆。


    而是径直朝着那座代表着秦家最高权力的……


    狼头庄园，狂奔而去！


    当林渊再次勒马静立于那扇紧闭的玄铁大门之前时。


    整个归雁城都已经被彻底惊动！无数的百姓与那些眼神如同饿狼般的江湖刀客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这座，本就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庄园围得是水泄不通！他们看着那一百名煞气冲天的“马贼，”又看了看，那个气势如同神魔般的少年那眼神，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与恐惧！


    “他……他不是那个来提亲的钦差吗？”


    “他怎么，穿上了黑风寨的皮？”


    “天呐！他……他该不会真的一夜之间就…，…”议论声如同瘟疫般疯狂地蔓延！


    而就在此时！


    秦晚词也终于在数百名神情肃穆的“狼卫”的簇拥之下，赶到了现场！


    她看着那个，堵在自己家门口脸上带着讥讽笑容的少年，那张冷艳绝伦的俏脸之上早已覆满了一层足以将钢铁都冻裂的……


    冰霜！


    “林渊！”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无尽的杀机“你究竟想做什么！”


    “没什么。”


    林渊笑了那笑容灿烂却又冰冷得如同死神。


    他缓缓地从马背之上解下了一个用粗布包裹着的沉重的麻袋。


    他将麻袋随手扔在了秦晚词的脚下。


    麻袋，散开。


    数十颗死不瞑目的尚在滴血的头颅咕噜噜地滚了一地！


    “啊！”


    围观的人群之中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而秦晚词看着那些她再熟悉不过的、黑风寨大小头目的脸她那颗骄傲如凤凰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地沉入了无尽的……


    深渊。


    “三日之期，未到。”


    林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北地女王”那双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怜悯。


    “三百颗人头，一颗不少。”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如同九天之上的神谕，响彻了整个归雁城的上空！


    “现在……”


    “你连同这座城都归我了。”“我的……”他顿了顿那嘴角勾起，一抹霸道得不讲任何道理的弧度。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