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风停之后的光

作品:《有风:与娜娜的慢生活

    晨光漫进有风小院时,林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


    昨夜扣在吧台上的手机亮着,邮件提示像颗小太阳,在锁屏界面一跳一跳。


    她裹着顾承舟落在椅背上的针织衫,发梢还沾着晨起的露气,却觉得后颈发凉——上海独立音乐节的邀请函,标题是烫金的「致林娜女士:风会记住你的名字」。


    鼠标点击的瞬间,网页加载的嗡鸣在她耳中放大成惊雷。


    两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微博评论区的污言秽语像潮水,她蜷缩在出租屋卫生间,手机被砸在瓷砖上裂成蛛网;导师说「你现在不适合继续学业」时,琴房的钢琴键还沾着她未干的泪痕;顾承舟在暴雨里敲了整夜门,她隔着猫眼看见他西装浸透,却始终不敢开门。


    「在看什么?」


    温热的咖啡杯贴上她手背。


    顾承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晨跑后的运动衫还带着青草香,发梢滴下的汗珠落进她后颈,惊得她指尖一颤。


    「音乐节......邀请我去上海演出。」她把手机转向他,屏幕上的「确认出席」按钮红得刺眼,「他们要我唱《风停的地方》。」


    顾承舟的拇指轻轻抚过她发间翘起的碎发。


    他记得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从前在琴房练歌到深夜,总爱用发尾蹭琴谱角。


    「在犹豫什么?」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晨光穿过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是怕那些人?还是怕......自己唱不好?」


    林娜咬着下唇摇头,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我怕回去以后,那些流言会重新把我淹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极了两年前在微博评论区逐条删除恶意时,键盘敲击的轻响,「他们会说我蹭热度,说我当年逃得狼狈,现在又想回来博关注......」


    「那我就站在你旁边。」顾承舟握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看,这里跳得多快?是在说『林娜值得被听见』。」他低头吻她指尖,「这次不一样了,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你一起。」


    窗外传来竹帘被风掀起的轻响。


    林娜望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想起昨夜他调的那杯《风停之前》——茉莉香裹着咖啡的苦甜,像极了此刻在她心里漫开的暖意。


    她伸手碰了碰他耳尖,那里还留着晨跑时的薄红:「要是......你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妈?」顾承舟突然笑出声,掏出手机划开通讯录,「我现在就打给她。」


    电话接通的瞬间,顾承舟的背挺得笔直。


    林娜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瓷器轻碰的脆响,是顾母最爱的汝窑茶盏。


    「小舟?」顾母的声音比记忆中温和许多,「这么早打电话,是要汇报你在云南当农夫的成果?」


    「妈,娜娜可能要回上海参加音乐节。」顾承舟瞥了眼林娜,她正咬着吸管喝他煮的咖啡,发顶翘起的呆毛随着吞咽上下晃动,「我是说......她要以原创歌手的身份演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林娜的呼吸几乎停滞,连咖啡的甜都变得发苦。


    「如果她愿意来,我很欢迎。」顾母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是凑近了话筒,「我想亲自见见那些曾质疑她的人。」她顿了顿,林娜仿佛能看见她端着茶盏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让他们看看,我的儿媳有多优秀。」


    「儿媳」两个字撞进耳膜时,林娜的咖啡杯「当啷」掉在木桌上。


    顾承舟眼疾手快接住,抬头时见她耳尖红得要滴血,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对着电话笑出声:「妈,您这是要提前认亲?」


    「我儿子的眼光,我信。」顾母的声音里带着笑,「替我告诉娜娜,演出那天我会坐在第一排。要是有人敢捣乱......」她的尾音轻了些,「我让顾氏法务部的人搬着合同去旁听。」


    挂了电话,林娜还盯着手机屏幕发怔。


    顾承舟把凉掉的咖啡重新加热,递到她手边时轻声说:「我妈年轻时也被人说过『唱歌的女人登不得台面』,后来她在家族宴会上唱了首《茉莉花》,把那些说风凉话的长辈震得连筷子都掉了。」他用指节蹭她鼻尖,「所以她懂你,懂被误解的滋味,更懂被听见的分量。」


    林娜突然握住他手腕。


    他的手表还沾着晨跑时的汗,金属表扣硌得她手心发疼。


    「我......我想试试。」她仰头看他,梨涡里盛着晨光,「就算只有你和阿姨在台下,我也想把那首《风停的地方》唱完——十七岁没写完的,二十七岁要补回来。」


    演出当天的上海下着微雨。


    林娜站在后台,能听见舞台下此起彼伏的喧哗。


    顾承舟帮她别好麦克风,手指在她后颈停留了三秒:「紧张吗?」


    「嗯。」她攥着吉他背带,指节发白,「但比想象中好。」


    「因为有我在?」


    「因为......」她望着他西装领口的茉莉胸针——是昨夜他亲手别上去的,「因为我终于明白,逃开不是终点,回来才是。」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林娜的呼吸突然稳了。


    台下第一排,顾母穿着月白旗袍,正朝她微微点头;谢之遥举着手机,镜头里映出胡有鱼举着「娜娜姐最棒」的灯牌;王叔站在侧幕,手里还攥着她落在有风小院的针织衫。


    而顾承舟,他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目光像团火,烧得她心里暖烘烘的。


    她拨响第一声和弦。


    「风停的地方,有未拆的信笺/十七岁的蝉鸣,藏在琴弦里面......」


    歌声漫开时,雨停了。


    阳光穿透舞台的追光灯,在她发梢洒下金粉。


    林娜望着台下,突然看见几个举着「抱歉」灯牌的身影——是当年在评论区攻击过她的网友,此刻正红着眼眶跟着哼唱。


    「原来......他们也在等我回来。」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等我告诉他们,被误解的人,也可以活得很勇敢。」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时,掌声像潮水般涌来。


    林娜抱着吉他站在原地,直到顾承舟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中央。


    他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指尖还带着舞台灯的余温:「谢谢你,让我见证了你的重生。」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一只耳朵。


    林娜望着他眼底的星光,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的海边——风停的前一刻,他往她嘴里塞橘子糖,说等风停了要把旋律写成歌。


    此刻风真的停了,可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风停了,但我们还在前行。」顾承舟握住她的手,举向观众,「以后无论风多大,我们都要一起,往光的方向走。」


    散场时已近黄昏。


    顾母捧着一束茉莉走过来,花束里夹着张纸条:「给我的儿媳:你比我想象中更耀眼。」林娜红着眼眶接过,转身时看见顾承舟正和谢之遥说着什么,手指不时指向窗外——山的方向。


    「怎么了?」她凑过去。


    「山风变了。」顾承舟望着远处黛色的山峦,眉心微蹙,「刚才谢之遥说,最近天干物燥,护林员提醒要注意防火......」


    他的话被晚风吹散。


    林娜望着天边渐浓的暮色,突然听见山的那端传来若有若无的噼啪声——像极了那年琴房里,她砸碎的手机屏幕裂开时,细小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