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父皇的茶

作品:《我真不懂治国,可皇帝偏信我啊!

    东宫。


    太子姬承乾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阴沉。


    他手中的一串佛珠,被他捻得咯咯作响。


    “父皇,当真是老糊涂了。”


    他身前,二皇子姬武一脸的愤愤不平。


    “大哥!那姬无病走了什么狗屎运!凭着几样不入流的戏法,就得了父皇如此青睐!”


    “父皇甚至还夸他‘有上进心’!他那也叫上进心?他那是玩物丧志!”


    姬承乾缓缓睁开眼,眼神冰冷。


    “蠢货。”


    “你还没看明白吗?”


    “父皇看重的,不是姬无病那个废物。”


    “他看重的,是那个能让废物变废为宝的……沈枫。”


    姬武一愣。


    “那沈枫不过是个走了歪路的状元,能有多大本事?”


    “本事?”姬承乾冷笑一声,“能聚光取火,能隔空传讯,能让一个傻子在文武百官面前大放异彩。这等本事,你我可有?”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皇宫深处,那依旧灯火通明的御书房。


    “此人,必须除掉。”


    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感情。


    “不除掉他,他迟早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心腹之患。”


    “他就像一根杠杆,父皇已经找到了支点,正准备用姬无病那个废物,来撬动我们兄弟的根基!”


    “大哥说得对!”姬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这就派人,让他消失得无声无息!”


    “不可。”姬承乾摇了摇头,“他现在是父皇眼里的红人,动他,就是打父皇的脸。”


    “那我们该怎么办?”


    姬承乾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动不了他的人,就动他的‘学问’。”


    “他不是号称‘格物’吗?本宫倒要看看,他那所谓的‘格物’,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见不得光的妖术!”


    “传令下去,让吴谦想办法,把格物所的图纸和配方,给本宫弄一份来!”


    “本宫,要亲自格一格他!”


    沈枫的新宅邸。


    说是宅邸,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宫殿。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役,就有上百号人。


    可沈枫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看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感觉自己也成了这池中鱼,看着自由,实则被困在这一方天地。


    他知道,从他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明枪暗箭,不知何时就会射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沈太傅,好大的威风。”


    沈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他转过身,果然看到了换了一身素雅宫装的姬紫月。


    她今天的眼神,很复杂。


    没有了之前的审视与敌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好奇、困惑,以及……一丝不甘的求知欲。


    “公主殿下谬赞了。”沈枫起身行礼,“微臣不过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何来威风一说。”


    “棋子?”姬紫月走到他面前,一双凤眼直视着他,“我倒觉得,你更像那个下棋的人。”


    她顿了顿,开门见山。


    “围猎场上,那孔明灯,为何能升空?”


    沈枫看着她那双写满了“为什么”的眼睛,知道这位聪明的公主,已经被“格物”这颗苹果,咬下了第一口。


    “因为,热气比冷气轻。”他言简意赅。


    “为何热气比冷气轻?”姬紫月追问。


    “因为……组成空气的微粒,在受热后,会变得更加活跃,彼此间的距离会拉大,导致单位体积内的重量变轻,所以就上浮了。”


    沈枫抛出了一个更深层的概念。


    “微粒?”姬紫月眉头紧锁,“你是说,我们呼吸的空气,是由无数看不见的微小颗粒组成的?”


    “可以这么理解。”


    姬紫月沉默了。


    这个说法,比“物质不灭”,更加颠覆她的认知。


    她感觉自己眼前,仿佛被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


    门外,是她从未想象过的,光怪陆离,却又充满逻辑的奇妙景象。


    “沈枫。”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所说的‘格物’,我要学。”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沈枫看着她,笑了。


    “公主殿下,格物之学,枯燥且危险,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学问。”


    “本宫不怕。”姬紫s月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沈枫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甩不掉的麻烦学生。


    而且,还是个绝顶聪明的麻烦学生。


    他看着远处,那些假扮成仆役,在院中来回走动的陌生眼线,心里叹了口气。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昭庆殿。


    姬紫月一夜未眠。


    她那张平日里用来处理宫务的紫檀木书案上,此刻没有奏本,没有账册,而是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根小木棍,几块砖头。


    一碗醋,一碟洗衣用的碱面。


    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茶杯。


    侍女玉儿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她看着自家公主,像中了邪一样,一会儿用木棍去撬那本厚厚的《大周律例》,一会儿又把醋和碱面倒在一起,看着那翻腾的气泡发呆。


    “玉儿。”


    姬紫月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我这只茶杯,为何会安安稳稳地待在桌上,而不是飞到天上去?”


    玉儿被问得一愣。


    “公主,这……杯子自然是待在桌上的啊。”


    “为何?”姬紫月追问。


    “因为……因为它重啊。”玉儿小心翼翼地回答。


    “重?”姬紫月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光芒,“不。”


    “是因为这片大地,在用一种我们看不见的力量,将它牢牢吸住。”


    “同时,这张桌子,又在用一种向上的力量,将它稳稳托住。”


    “这两种力量,不大不小,刚刚好,所以,它才能静止不动。”


    她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一下茶杯。


    茶杯在桌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它停下,也不是因为它没了力气。”


    “而是因为,这张看似光滑的桌面,在用一种‘摩擦之力’,阻止它前进。”


    “力,无处不在。”


    玉儿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自家公主是不是被那个沈太傅给洗脑了。


    “公主,您……您还是歇息吧。这些都是沈太傅的歪理邪说,您莫要信了。”


    “歪理邪说?”姬紫月自嘲地笑了笑。


    她拿起那本被撬起来的《大周律例》,又看了看那碗已经停止冒泡,变得温热的液体。


    这些,都是她亲手验证过的。


    铁一般的事实,无可辩驳。


    可为何,这些能解释世间万物的道理,在那些饱读诗书的大儒口中,就成了“旁门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