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的情绪像沉重的淤泥，包裹着意识。


    系统在识海里小心翼翼地飘荡，不敢打扰，却又心疼得光团忽明忽暗。


    “亲亲，你还好吧。”


    “我很好。”


    疲惫微笑。


    “哈哈。”系统干笑两声，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该死的世界！”


    我狠狠捶了一下地面，咒骂道。


    系统，完全不敢吱声。


    “这又是过去多久了？”我问道。


    “也就……”系统吱吱唔唔的透露道，“就……一千多年吧。”


    “亲，你还要去找摩拉克斯吗？”


    “你会和你昨天还相亲相爱的男朋友分手吗？”我平静的回应。


    “可是——”


    系统小心翼翼打量我的脸色，“我还没有过男朋友呢。”


    “毕竟系统没性别来着……”


    “那你们系统有八字吗？”我冷笑了一下。


    “？”


    “有的话，合下八字，看看我们是不是犯冲。”


    系统闭上了嘴，四处张望，试图分散注意。


    “亲！快看那边。”


    “那里有人在上吊。”


    我翻身而起，：“哪里？！”


    顺着系统意念指引的方向，我跑动起来，冲向不远处一片僻静的小树林。


    果然，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脖颈已经套进了粗糙的麻绳圈，双脚悬空，身体正微微抽搐！


    “撑住！”


    我冲了过去，系统从自己的空间里手忙脚乱的翻找武器。


    “亲亲，接着。”


    一把玉扇破空而来，自然停息在我掌心。


    下一刻，扇面张开，它被我投掷出去，划断了长绳。


    上吊的女子跌落下来。


    被我救下后，她瘫软在地，正捂着喉咙拼命咳嗽，脸色因缺氧而青紫，脖子上留下了刺目的勒痕。


    然而，哪怕这样，她的神色也可见的木然着。


    那双眼睛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仿佛灵魂早已先于身体死去。


    “姑娘，你这是何苦啊？！”我扶着她坐起，声音带着后怕和不解，“人生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啊……”


    很少有事情值得让人拼上性命，大多数时候活着才有希望。


    当然那些要摧毁你希望的东西除外。


    只能祈祷这位姑娘没有遇到无解的难题。


    上吊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抬头看我，笑声嘶哑难听，如同破旧的风箱。


    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连带着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又是一顿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罢，她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希望？”


    “呵……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把那镜花水月……当成了希望……”


    说完，她便再次陷入沉默，仿佛一尊失去生气的木偶。


    看着她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荒原，我皱起眉头。


    再问她什么，女子怎么也不肯张口说话。


    我和系统面面相觑，总不可能救了人，然后把人一个人丢在这里吧。


    我扶着她，慢慢向小树林外挪动。


    不远处一阵喧哗声打破了树林的寂静，一群人正着急忙慌的四处搜寻着什么。


    “芸娘，你在哪里啊？”


    “芸娘——”


    我看了看身旁毫无反应的姑娘，又看了看焦急的人群，提高了音量。


    “这位是你们要找的姑娘吗？”


    那群人呼啦啦的跑过来，却又止步停在不远处。


    为首的汉子望着我身上的衣裙，不安的搓搓手，又满怀担忧的望了一眼芸娘。


    “多谢仙人搭救……”


    华美的霓裳垂落，发间的星纱带起点点辉芒，这一身打扮的确不似凡俗。


    我顿了顿，没有回话。


    仙人这个词似乎刺激到寻死姑娘脆弱的神经。


    她一把挥开我的手。


    “仙，什么仙？”芸娘整个人都不正常起来，显得有些癫狂，“他在哪里？！”


    我见她心神俱伤，这样下去情况愈加严重。


    只得用玉扇在她眉间轻点，让人昏睡过去。


    “我苦命的孩儿！”一个妇人冲出来接住了芸娘软倒在地的身体。


    将这姑娘交还到她可靠的亲人手里后，我并没有直接离去。


    听着亲人痛心又无奈的叹息，我低声询问其缘由。


    “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有人抬眼打量我的神色，看出我眼底真切的关心后。


    他们才断断续续讲述了一个有关于“负心薄幸的仙人”的故事。


    芸娘从小到大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性情温和，心地纯良。


    直到她救治了一个山林间跑出来受伤的小狐。


    “仙人有所不知，自从帝君荡魔后，先前的山林精怪便消失了踪影。”


    “祂老人家又吩咐仙家到各地降妖除魔，年轻一辈的孩子哪里见过那些神异手段？”


    自然也不会过多防备，遇到有灵性的动物，便心软救助。


    小狐随着芸娘回家，被悉心照料。


    我听到这里也能猜到后续，无非是救命之恩、日久生情。


    小狐在伤好后，化作了位俊俏男子，找到芸娘报恩。


    芸娘并不是会被皮囊蛊惑之人，她告诉这位被救者，她对弱小伸出援手本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


    “那位……”讲述的人口中实在说不出‘仙人’这个尊称，便含糊过去继续道：“不愿离去，一直待在芸娘左右……“


    好女怕缠郎。


    两人成了夫妻，过了段令人羡慕的日子。


    但是姑娘家的年华似水，时间久了，慢慢的丈夫的心就远了。


    直到某天出门再也没回来。


    芸娘担心是出了意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处去找，熬干了年华。她最后变卖家产，咬牙去了璃月港，找到总务司那些大人物。


    换来的却是，被找到的丈夫，见到她的第一面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你变得好丑啊。”


    “……”


    这真的是正经仙人吗？


    我拧眉，系统在空中溜达了一圈，停在了昏迷的芸娘面前。


    “这我知道。”系统插嘴道，“就是人们说的，色衰则爱驰。”


    我不动声色横了它一眼。


    以前遇到的仙家不能作为这件事情的参考物，要是留云知道这件事。


    估计要捂着脸和归终一样哀叹，说真不想和这个家伙是同类了。


    跌份。


    “所幸总务司的大人们公正，上报了帝君祂老人家。”


    “那家伙下场可不好……”人群讥笑道。


    “就是可惜芸娘……”有人叹惋。


    “那个畜生……”


    我表示这咒骂还是温柔了。没有老家国粹的精华。


    不过人群口中的‘璃月’‘帝君’这些词让我有些在意。


    “要不让我试试吧。”


    为情所困，肝肠寸断，其后一生似乎都要郁郁寡欢。


    凭什么呢？


    为了个人渣。


    我把折扇抛给系统，让它把歌尘送的玉箫拿出来。


    那个疗效好。


    在青玉箫婉转的曲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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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悠悠醒来的姑娘，她眉目已是一片平整，便知其心境开阔无大碍了。


    拿着长箫在手里转了一圈。


    我辞别了千恩万谢的众人。


    往璃月港去。


    海风带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港口千帆林立，人声鼎沸，一派欣欣向荣。


    我站在港口，望向远方的海天一色。


    “真繁华啊。”我赞叹道，“你说是吧，系统。”


    系统没有回话，从芸娘那里离开后，它就异常沉默起来。


    在通讯录里快要把屏幕搓出火花的系统，死手，快回消息。


    “……”


    我靠着护栏，不免有些神不思蜀。


    我知道不应该，但是还是会忍不住去想，想那个被我救下，心若枯槁的芸娘。


    这让我回忆起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我也是一个凡人啊。”


    凡人的劣根性，我都有。死里逃生，自然是更想保住自己小命。


    最初，只是想与祂多说几句话，在陌生的异世寻求一丝安心。


    度过一个个依偎着龙躯取暖的夜晚，那份单纯的、带着依赖和敬慕的喜欢，曾是支撑我在异世界独活的光。


    可是啊——


    可是——


    我望着不远处渡口，抱在一起难舍离分的对对男女，他们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或是对离别的感伤。


    那份属于凡尘的、短暂却炽热的情爱。


    我闭上眼，开始反思。


    什么时候起，开始奢望，奢望与一个神明共白头？


    贪恋不会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低头看向水面倒映的容颜。


    如花似玉的脸，是怒放到极致的炫美，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时光未曾在我脸上留下痕迹。


    偏偏，人世间，从来讲究，盛极而衰。


    不过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因为容颜老去而被仙人抛弃的芸娘，用她的亲身经历，血淋淋地告诉我一个残酷的真相。


    我曾经以为仙凡之别最可怕的是凡人一生的短暂，现在才知道更可怕的是凡人女子的花期易逝。


    “系统，我以后也会这样吗？”


    天边海鸥传来鸣叫，发间的尘铃随风轻响。


    “不。”系统高声道，“才不会。”


    我会想到办法的。


    神明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而宿主的寿命就像转瞬即逝的花火。


    但是身为金手指，我的作用不就是逆天改命吗？


    系统固执的想。


    “哈哈。”我轻笑出声，安慰它道，“别担心。”


    “我坚信女子在岁月的每一个时段都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幼年可爱，少年稚美，青年成熟，老年优雅。”


    只不过，当恋慕对象寿命接近永恒，而自己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是他眼中一瞬蜉蝣。


    这是……何等的绝望。


    和芸娘在一起的那个仙人，当初没有和她海誓山盟，没有说过今生不弃吗？


    那些甜蜜的誓言，在时间的长河和容颜的凋零面前，最终都成了最伤人的讽刺。


    难怪她会绝望。


    也许对芸娘而言，这场情爱真的不过镜花水月。


    伤人伤己。


    “我不会走到那一步。”


    走过宽阔的石梯，留给路人不过惊鸿一瞥的相遇。


    至今所有的不幸——


    “怪我不够强吧。”


    我轻笑道。


    “强……强？”系统抓耳挠腮的念叨着，似乎有了一丝灵光。


    对哦。


    宿主不当人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