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们认识的曲筱绡。


    “你们还笑！”


    曲筱绡恼羞成怒，两只刚从外面进来，还带着寒气的小手，闪电般地伸向樊胜美和安迪的脖子。


    “嘶——”


    “哈哈哈哈！”


    冰凉的触感让两人瞬间破功，客厅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樊胜美一边躲，一边去抓曲筱绡作乱的手，三个人笑闹着滚作一团。


    安迪笑得靠在沙发上，连眼泪都快出来了，那种毫无防备的、纯粹的开怀，让她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饺子！”


    一道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猛地穿透了三人的笑声。


    “饺子！飞出来了！”


    小明指着厨房的方向，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遍。


    “什么？”


    樊胜美一愣，随即脑子里“轰”的一声。


    坏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沙发上起来，冲向厨房。


    只见灶台上的锅盖，正被顶得“哐当”作响，白色的泡沫混着滚烫的汤水，争先恐后地从锅沿溢出来，流到灶台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一股浓浓的面汤味弥漫开来。


    樊胜美手忙脚乱地关掉火，掀开锅盖。


    锅里白白胖胖的饺子，像一群受惊的鱼，在滚水里上下翻腾。


    幸好，一个都没破。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回头看向站在厨房门口，一脸紧张的小明。


    “小明，谢谢你。”


    小明看着她，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他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


    “不客气……谢谢。”


    谢谢？


    樊胜美愣住了。


    站在她身后的安迪，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她快步走上前，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小明……你刚才说什么？”


    小明被她突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樊胜美身后躲了躲。


    樊胜美立刻明白过来，安迪是太激动了。


    她轻轻拍了拍小明的后背，然后站起身，对安迪摇了摇头。


    “安迪，别急。”


    她用口型无声地说。


    安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的那份狂喜却怎么也压不住。


    她知道，这句“谢谢”，不是对樊胜美，而是对刚才那个被夸奖的自己。


    弟弟很少，或者说，几乎从不主动对陌生人的善意，做出这样清晰的回应。


    “好了好了，饺子出锅喽！”


    樊胜美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转身拿起漏勺和碗，开始往外捞饺子。


    四个人，四个大海碗，装得冒尖。


    白胖的饺子，蘸着辣油和香醋。


    一口咬下去，皮薄馅大，汤汁四溢。


    猪肉的鲜香混合着韭菜的辛香，在口腔里瞬间爆炸。


    “好吃！”


    曲筱绡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给出最高评价。


    安迪吃得很安静，但速度一点不慢。


    小明坐在樊胜美旁边，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才小口小口地吃。


    他时不时地，会偷偷抬眼看一看安迪跟樊胜美。


    那眼神里，多了一种像小动物找到了安全巢穴般的放松和信任。


    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下肚，四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满足地打着饱嗝。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曲筱绡一抹嘴，来了精神。


    “等着！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小姐的宝贝！”


    她兴冲冲的把那七八个购物袋全都拖了进来，献宝似的，一件一件往外掏。


    “当当当当！顶级M9和牛西冷，看见这雪花纹理没？晚上给你们煎牛排！”


    “法式羊排！这个配迷迭香和黑胡椒，绝了！”


    “哦对，还有这个！”


    她从最底层的一个袋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巨大的盒子。


    “仙女棒！烟花！咱们吃完年夜饭去放！”


    曲筱绡叉着腰，得意地宣布，“我跟你们说，我可是有备而来的！过年，就得有吃有喝，有声有响！”


    樊胜美看着堆了一茶几的“硬货”，哭笑不得。


    “小曲，我们这都快吃饱了，你还带这么多东西来。”


    “饺子是午饭，这些是晚上的年夜饭！”


    曲筱绡理直气壮，“再说，晚上不还得看春晚守岁吗？不得吃点夜宵？”


    她一拍手，“对了！吃完饭，咱们找个地方看夜景去！陆家嘴怎么样？或者去外滩？”


    “外滩人太多了。”安迪摇摇头。


    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晚上的行程，小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电视。


    电视里正放着动画片，他看得目不转睛。


    此时的2202，客厅里食物的香气，和朋友间的欢声笑语。


    樊胜美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某个空了很久的地方，被填得满满当当。


    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叮咚——”


    沙发上的三个人动作整齐划一地扭过头，看向门口，面面相觑。


    “还有谁？”曲筱绡一脸狐疑。


    “不会是小蚯蚓杀回来了吧？”樊胜美猜测。


    “我去看看。”


    安迪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愣住了。


    “谁啊安迪？”曲筱绡催促道。


    安迪回头，表情古怪地看着樊胜美和曲筱绡。


    “是关关。”


    “什么？！”


    樊胜美和曲筱绡同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不可能！关关不是在家相亲吗？”曲筱绡嚷嚷道。


    樊胜美也觉得不可思议，她几步走到门口，凑到猫眼上一看。


    真的是关雎尔。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呢大衣，围着厚厚的围巾，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樊胜美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拉开了门。


    “关关？”


    门外的冷风裹挟着一股潮湿的寒意涌了进来。


    关雎尔抬起头，那张总是文静秀气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睛又红又肿，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她看到樊胜美，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樊姐！”


    她扑上来，一把抱住樊胜美，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


    樊胜美被她哭得心都揪紧了，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把她拉进屋里。


    曲筱绡和安迪也围了上来，一脸的担忧。


    “关关，你不是回家过年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快坐下说，先喝口热水。”


    安迪递过来一杯温水。


    关雎尔被按在沙发上，哭了半天，才抽抽噎噎地开了口。


    “我……我昨天去相亲了……”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妈妈给她安排了三个相亲对象，一天之内，车轮战一样见完。


    结果，一个都没看上她。


    “第一个……嫌我戴眼镜，不化妆，看着太死板……”


    “第二个……问我年薪多少，我说刚转正，他就没再理我了……”


    说到第三个，关雎尔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第三个……他说……他说我看着跟个小孩儿一样，太清汤寡水了，让人……让人没什么兴趣……”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戳中了她心里最自卑的地方。


    “我妈虽然骂媒人介绍的不好，但是也暗示我没事学着打扮打扮，不要一天到晚闷着上班。”


    关雎尔觉得特别委屈，上学的时候她爸妈就特别严格，不让打扮，不让谈恋爱。


    现在大学刚毕业找工作，工作还来不及适应，就让去相亲，为了相亲还要去学打扮，仿佛她上一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都是为了嫁给某人。


    关雎尔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樊胜美，眼神里全是委屈和迷茫。


    “樊姐，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我拼命读书，考上好的大学，进好的公司，每天加班加点，努力工作……难道就是为了在相亲市扬上，被人这样挑挑拣拣，最后被盖上一个‘没兴趣’的戳吗？”


    她的话，让在扬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曲筱绡气得脸都白了，捏着拳头骂道：“什么玩意儿！他自己长什么样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嫌天鹅脖子不够长！”


    安迪皱着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理性的分析，却又觉得此刻任何道理都显得苍白。


    樊胜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关雎尔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知道，关关现在需要的不是道理，不是咒骂，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拿着一包东西，小心翼翼地伸到了关雎尔的面前。


    是小明。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另一头跑了过来，从自己的小书包里，翻出了一包他最喜欢的草莓味夹心饼干。


    他不会说话，只是把饼干举到关雎尔眼前，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笨拙的关心。


    所有人都被这个纯真的举动弄得一愣。


    关雎尔抬起泪眼，看着那包饼干，又看了看安小明。


    她吸了吸鼻子，接过饼干，对着小明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谢谢你……小明。”


    说着说着，她自己倒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一个开关，房间里凝重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


    她一边笑，一边抹眼泪，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得更凶了。


    ……